树叶渐黄,当今年第一缕桂树芬芳袭来,万众瞩目的宫闱马球赛便举办在即。
青鸾宫中,宁安将绿疏和小川子叫至跟前,仔细和他们梳理着明儿马球赛的流程。
“主子,您今日好好歇歇吧,这一月来为了马球赛的事,您没少费心,眼瞅着明儿这赛事就要举办了,您养好精神,明儿才有精气神去应付啊。”绿疏关切道。
小川子低着头没有说话,只默默往那鲜艳的郁金草里添了几瓢水。
“对了,邀请函都送出去了吗?”宁安问道,瞧了眼娇艳的花儿,“对了,栖梧宫那边怎么说?”
绿疏被问住,一时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回主子,栖梧宫收了帖子,不过盈缃姑娘说,皇后怕是不一定能去。”
宁安收回目光,眸色一紧,“皇后不去?”这样的盛事,皇后理应伴驾随行。按说凤初姀的病也好了七七八八,去撑个场面应该不成问题。
宁安心中思量着,要如何与景珩细说此事。凤家被抄,皇后与陛下闹不愉快的事已经满朝皆知,若是马球赛这等场面,皇后也不能同行,难免臣下又会议论纷纷,散播帝后离心的言论,让陛下为难。
“绿疏,你明儿还是再去栖梧宫一趟,务必请皇后娘娘来观看马球赛。”宁安吩咐道。
“主子,皇后娘娘既然无心此事,若是她明儿推病不来,岂不更好。”绿疏小声埋怨道。
宁安扫了她一眼,言道“让你去你便去,哪那么多话。”腹部稍稍用了点力,一丝疼痛传来,宁安的银牙不禁紧紧咬住,露出“嘶”的一声。
“主子,您怎么了?”绿疏见宁安脸色不好,上前询问道。
“无妨,”宁安摆摆手,“只是有些腹痛罢了,过会儿便好,你先去吧。”
绿疏担忧地看着宁安,身体上还在犹豫要不要踏出门,见宁安眼中坚持,只能应下退了出去。
“主子,您还好吗?”小川子见绿疏走了,开口问道。
“小川子,你先下去吧,马球赛的事还需要你多费心。对了,麻烦你再往御马监跑一趟,看看马匹的情况。”宁安缓口气,说道。
“是,主子,奴才这便去。”
栖梧宫,凤初姀刚用过了午膳,叫退了众人,只留盈缃一人服侍。
两人心中有感地对视一眼,盈缃见凤初姀眼中满是坚定和不妥协,心中虽然还在犹豫不决,却也不得不行动起来。
她从床下取出一个包裹,里面是两套宦官的衣服。
“娘娘,明日我们可以趁午时宫墙守卫换班之际,以宦官的扮相偷偷溜出宫门。”
凤初姀点头,“盈缃,此事可打点好了?”
“娘娘放心,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打点妥当了。那守门的侍卫只当我们是想趁马球赛的空当,溜出宫私会情郎,并没有怀疑到娘娘身上。”盈缃说道。
“那便好!”凤初姀应道,
“不过娘娘,您真的决定好了吗?”盈缃仍是不放心。
“我……”凤初姀刚要作答,门外传来小喜子的声音“陛下驾到!”
这一声,将凤初姀与盈缃两人瞬间拉回神,形色慌张地将装着太监服的包裹重新塞到床下,整理好情绪,下一秒景珩便推门而入。
“婢子给陛下请安!”盈缃急急道,语气中有一丝掩饰的慌张。
景珩没有理会,眼眸滑向还坐在椅子上,来不及起身的凤初姀。她感受到景珩的注视,轻轻颔首,接着便要起身。
景珩有些诧异,随即上前扶住了她摇晃的身子。
“既然有孕在身,就不用多礼了。”
凤初姀的身子,在景珩的手搭上来的那一刻,有一丝微颤,景珩的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却未作声。
她如今的防备和疏离,令景珩心里隐隐不是滋味。
“陛下今日怎么得空来栖梧宫?”凤初姀开口,轻轻错开身子,与景珩保持了一段距离。
盈缃见自家主子如此不善,又瞧见景珩眼中幽深斑驳,忙奉上茶水,试图缓解气氛。
景珩挨着凤初姀坐下,随手举起茶盏浅抿了一口。
来干嘛?他自己也不清楚。凤家的事,打胎的事,已经成为他们两人间,无法愈合的创痛,这个沟他想跨过去,但是她拒绝他的靠近,她拒绝填补这个缝,她要他们俩时时刻刻看见这个缝,来提醒他们自己,他们再无可能。凭什么她想死心了,他就必须得成全?
在花园碰巧遇到了绿疏,见她着急忙慌地往栖梧宫的方向去,景珩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从绿疏嘴中知道了凤初姀似乎并不想参加明日的盛会,本来她不愿,他也没理由定要勉强。
只不过一想到她如今的冷漠的态度,似乎只要和他沾一点边,她都本能的想要抗拒。
他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要怎么办,可以没有感情,但他不允许她的视而不见,不允许她这么干净利落的抽身!
他的烦躁来得有些无厘头,“明日有什么事吗?”
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令凤初姀有些错愕,他是发现了什么?
“朕瞧着你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明日马球赛便随朕一起去吧!”他说的轻描淡写,却不容置喙。
凤初姀心中一跳,不由得握住手心,“明日我还是不去了吧,身上不爽利,也没有兴致。”
她同样说的轻描淡写,随手拈起茶杯在手中把玩。那一刻语气中的自命不凡与骄傲仿佛回到了以前。
“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皇后何必推辞?”景珩淡淡地道。
“既然是做做样子,陛下和宁妃一起岂不更像?”她唇齿反击,毫不退让。
景珩眯着眼,竟没想到她突然开始逞口舌之利,与自己针锋相对。
“当真不去?”
“当真不去!”
景珩放声笑道“哈哈哈,”他径直起身“好,好,好!”
他连说了三声“好”,语气里有着怒气在翻腾,但面上却没有过多表现,旋即抬步踏出了栖梧宫。
待景珩走后,凤初姀眼中的微光破灭,整个人颓然的瘫在椅子上。
盈缃凑近来,握住凤初姀冰凉的手,“娘娘,听婢子一句劝,咱不和陛下斗气了好吗?”
“您看陛下如今的态度,婢子可以感受到,陛下是有意与娘娘改善关系……”
盈缃自顾自地碎碎念道,凤初姀却一动不动,只当充耳不闻。
良久,她口中缓缓吐出“盈缃,你可知我与他,再也回不去了。斗气?不如说死别,更为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