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月的天气是一年中最为炎热的,也是最容易使人疲惫犯困的,当然,更也最容易令人内心躁动不安起来,尤其是工作生活方面的烦心事。
这一年是经济萧条的一年,美国打起了贸易战,间接影响到了国内很多行业。整个社会大环境都是如此,企业不得不做出了一些调整,不然很有可能将会面临着倒闭的风险,况且是一个拥有庞大规模的公司,一切都需要资金用度。要活下来,那么就需要胜过别的同行,那么自然是需要动用一些政策了,所以最终高层领导开始向着下级领导者施压起来,公司里面会议频频。
总监就向经理布置任务,而经理自然向主管下达目标,最终这个目标达成都会沦落到最底层的普通员工头上,林南和吴家豪自然也是最基层的一员了。
从那天开始,原来的朝九晚六彻底不复存在了,不,或许应该说从来都没有那么准时下班过。培训本来是十八天期限的,但是真正的业务相关知识培训大概是两三天左右就结束了,现在他们已经在他们工作岗位上做了好几天了,他们的工作就是——打电话。
林南看着周围有些熟悉又有几分陌生的同事,林南才想起来进这个公司已经七天了,培训完了业务知识内容后,他和吴家豪是彻底分开的,整栋楼六七层都是公司的,期间也分了不同的事业部门,他们同一批新人培训大概四五十人,可是现在都被分的七零八散。如今林南是在六层工作,而吴家豪分配去了四层楼工作,但是工作内容是一致的,没有丝毫的例外。
这里拥有着明确的等级制度,比他们高一个级别的是他们的主管,每个主管手底下大概都管着十到二十号人,每个人都是拥有着一个四四方方却又狭窄的位置,而位置上面摆放着台式电脑的屏幕,键盘鼠标耳麦之类的,脚底下就是一堆乱七八糟的线路了,还有一个笨重的主机。位置上都有一条椅子,而员工们就是每天坐在电脑做着重复而枯燥的事情——打电话。
刚来的时候,林南是拥有着一副新鲜感的,可是短短几天,就把他的激情消磨了不少,主要原因自然是没有任何业绩,换而言之站在主管的角度,就是没有给公司带来任何价值。他的主管是一名九零后,年纪稍微比他年长几岁,是一个看起来很瘦弱的人,不过身高倒是和他差不多,长的尖嘴猴腮的样子,给人就是一种非常狡黠的感觉。刚上来的时候就大概都做过自我介绍,可是林南却没有记住几个人,因为一个组有十二三个人,一轮下来,他确实记不住太多,只是印象比较深刻地记住了这个主管叫——卢垦建。能记住他的原因主要还是工作需要,而且他还是领导,还有就是他拜了一个师傅,叫赫马勇。
作为主管,他的任务除了每天开会之外,就是不停的督促他们打电话做业绩了,因为这也是和他自身利益息息相关的事情,他自然是比较注重的。只有他不在的时候或许才是最为轻松的片刻了,因为那个时候才拥有比较自由放松的时刻。
然而卢垦建此次去总监办公室开完了会回来,也是脸色凝重了一些,直接又叫他们一组的人马上开个简单会议,他首先是概述了目前公司不容乐观的状况,接下来就是宣布了公司新政策,那就是——加班。原本的作息时间是早上九点到下午六点,而现在直接变成了早上九点到晚上九点,还增加了一些条件限制,例如电话通时,还有每天沟通次数。一时间私底下就议论纷纷起来了,本来销售就是六休一的情况,平时有两天全天班,基本还能够承受,可是这样一来,彻底就是六天全天班了。当然,如果说业绩都很好,也就是对应拿到的报酬非常丰富,也许咬咬牙也没什么,可偏偏遇到了萧条的时候,私底下的窃窃私语不用想也能知道,他们都在抱怨着,对公司的政策极为不满意。
而林南作为一名新人,虽然说他心里也是有些波澜的,可是他转念想了想,好像这些对于他而言也不是太坏的打算,加班好歹也还有三十五块钱的补贴呢?对于快穷疯了的他,自然也就不去想那么多了。
这个政策一实施起来,公司很快就呈现出了剧烈反应,几乎每天都会有人离开,起初他可能不经意,可是当他身边的位置都空了几个的时候,林南才彻底意识到,公司走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他的室友吴家豪,在这种情况下,简直如同一颗定时炸弹一般,随时都可能会爆炸,每天回到住宿的地方都是怨声载道的,尽管说林南安慰过他,可是内心急躁的他,已经受够了这种苦不堪言的日子了,因为这个时候,已经十多天了,每天拿着五十块钱,所谓的培训费,再加上那三十五块钱加班费,他简直不能够忍受。
即使说有业绩正式入职了,那也是两千多一点的工资,假如没有业绩的支撑,扣除房租,扣除伙食,那也是彻底白搭。“钱”是一个非常敏感的词汇,尤其对于林南而言,是他迫切需要的东西。他其实算的可清楚了,但是他又能怎么样呢?这里工作好歹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离自己住所非常近距离,万一说临时换工作,到了另外一个地方,那么面临的估计就是公交地铁了,耗时间先不说,就是公交地铁费,也足够让他头疼一阵。
“唉……,”他听着吴家豪的抱怨,也不由的叹了一声气,这便是生活了,它不会对任何人有悲悯之心,只会不断地逼着你前进。
终于,吴家豪在又熬了两天后他提出了离职,林南算了一下,这已经来这个城市半个月了。吴家豪的突然辞职也没有和林南商量,默默地操作了一切,这是他第一次出来工作,他拥有一个良好的家境,其实他父母也帮他安排好了工作,何苦来遭这份罪呢?只是他一时兴起罢了!此刻的他没有了当初想出来闯荡的心了,有的只是想离开,离开这个公司,离开这个城市,回到那个属于他父母的身边,温馨的家里。
那一天对于林南而言是极为不愉快的事情,当吴家豪提出要离开这里的时候,他内心有着一种愤懑却又无处发泄的情绪,更多的是无助,让林南彻底手足无措起来。但是他还是将一切情绪都压制住了,两个本是大学三年非常要好的室友,此刻在同在一个房间里面却是显得异常安静,吴家豪何尝不知道,假如他离开,林南会面临着多大的压力,也是有几分难堪,主要是因为房租的问题,一个月下来接近两千五的费用,而且还有两个月押金,半年合同期限。他若是走了,那么一切都会由林南扛着,可是他又仔细想了下,这个城市他真的待不下去了,每天那么恐怖的工作量,这些天他差点就暴走了,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而且也和他父母沟通过了,他父母也是非常赞同他回去的,所以他犹豫再三之下还是决定要离开。
吴家豪想了想于是对着林南歉意的说:“对不起,我真的在这边待不下去了,那个之前的房租押金我也不要了,包括这个月房租,都算我的,你不用再还给我了……”说完紧张的盯着林南,想急切的知道他的想法。
林南长出了一口气,仿佛释放了内心所有的压抑,看着吴家豪非常平缓且诚恳的对他说:“我不怪你,至于那个房租钱,等我有钱了我再慢慢还给你,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到时候我送下你,毕竟也好几年的交情了……”是的,他之前听到的一瞬间是愤怒的,甚至还夹杂着各种不好的情绪,但是他听到吴家豪的道歉后,他又迅速冷静下来了,吴家豪其实并不欠他什么,而且从大学哪怕是到租房子,都是他帮助居多,只不过此刻再也没有了这一股援助罢了!或许也变得更艰难了,但是也并不是代表就活不下去了,还没有到最后时刻呢!起码他是这么认为的,作为友情,送吴家豪一程也是理所应当的。
吴家豪听林南这样对他说着,更是不好意思起来,声音都变得断断续续起来,挥舞着手说:“不……不用了,我自个走就可以了,而且还耽误你上班的时间……”
“那你具体是什么时候走呢?票买好了吗?”林南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次,其实即使吴家豪不说,他也知道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因为他是个急性子。
“明……明天,明儿一大早的车,你真的不用送我了,而且还耽误你的时间。”他依旧是有些过意不去的说道。
“那你还不边收拾行李吗?这都十点了,不然明天早上怕忙不过来。”林南提醒着他。
“噢……,是啊!你不说我都忘记了。”然后吴家豪就开始慌乱地收拾了起来,其实这个房间里面大多数都是吴家豪的东西,他是个对生活有挑剔的人,衣服也是一大把,甚至还买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林南的东西就最简单不过了,鞋子他只有一双,唯一的一双运动鞋,都穿了一两年了。他也想买一双鞋子,可是他目前真的买不起,至于衣服的话永远只有两套,而且夏季的衣服又非常单薄,可谓是真的“一穷二白”。
待吴家豪收拾完了一切,两个人仿佛都陷入了尴尬,就那样互相看着手机,然后各自洗漱完了,就又躺在一块睡觉了,毕竟床还是只有一张的,那一晚其实他们都彻底没有睡,就像是初次来到深圳那一晚,一模一样。
第二天,吴家豪起了一个大早,动作非常轻微,生怕吵到林南一般,拖着自己的行李,彻底离开了这个他们住过一段时间的地方,林南只是装睡罢了!听着吴家豪远去的声音,不知道是因为内心的脆弱,还是因为此次之间的友情,泪水情不自禁地划了下来,只不过他侧着身子躺在床上,很快就滴落到了枕头上,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只有他自己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