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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写检讨

石头从王小明的寝室里出来回到自己的寝室,寝室里没有同学在,他们可能出去打篮球或是去了自习室上自习。

石头看着自己这间整洁的、散发着肥皂味道的寝室,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是人住的地方嘛。

他来到自己的床前,他的床是下铺,紧靠着窗边,从他这个位置可以清楚的看到窗外面用煤渣黄土铺起的跑道与操场。

一群少年在残留着余辉的夕阳下尽情的、放肆的在操场中追逐着那一只翘起蒙皮的足球,他们飞起的脚步溅起一片片尘土,尘土四处飞扬弥漫着,逐渐的吞噬了足球,也吞噬了少年。

石头羡慕的看着他们,心里念叨着,这真是一群充满精力的少年。

他也曾想融入到他们的队伍之中,可是每当自己鼓起勇气的时候,心中总是被另一种声音打消。

“醒醒吧,你的任务是学习。”

他讨厌这声音,又感谢这声音,如果不是因为如此,他不会坚持在现在。

一直以来,石头都认为自己性格怯懦而倔犟,说到底是就是来源于自卑。

这种倾向自从小就伴随着他,伴随着他度过无数个春夏秋冬,他的自卑更多的来自落差感,而落差感来自他人的赞许与别人的比较。为何别人都有一个完美的家庭,为何别人每天都能吃上一顿肉,而自己身边只有一个老娘陪伴,自己每天只能啃着馒头度日。

他不是完美的圣人,他只一个普通的少年,他心里也有着少年人的攀比之心,也有着各种复杂的心理愁绪。

他埋怨过自己生长在这个穷困的家庭中的吗?

埋怨过,不仅埋怨过,他在小时候被村里别的孩子欺负嘲笑的时候,他都想直接离开这个家庭,到外地去流浪,去乞讨,也不愿意每天过着被人瞧不起的生活。

然而,当他升起这种想法时,老娘的身影就在他的脑子里浮现,他看到了老娘在炎炎烈日下汗流浃背的耕种着,他看到了老娘把家里仅有的好吃的都留给他,而老娘却啃着硬邦邦的杂粮饼子就着咸菜偷偷的吃着。

所以,随着他年龄的增长,他把这种自卑转化成学习的倔犟,他倔犟的要通过学习来得到别人的赞许,他倔犟的要通过学习来改变自己与老娘的命运。

但是今天,这种改变命运的机会差点被自己亲手扼杀掉,若不是老娘与翠花姨不要脸面的与严主任“斗争”,他兴许已经踏上回家的路。

唉,还要写检讨,不写不行啊,这已经是老娘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这检讨究竟应该怎么写呢?长这么大也从来没有写过这东西啊。

要不,问问王小明?

不,我都宁可不吃东西都答应过不抄王小明的检讨,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可是,要怎么写呢?

这一夜,对石头来说是难熬的一夜。当同寝室的同学们回来的时候,他还趴在写字台上对着空白的草纸发着呆,这可比写作文难太多了。

同学们问他在写什么,石头苦笑着回答着说在想作文,他并没有告诉同学们自己在写检讨。虽然明天全校的同学都知道他写了检讨,但能隐瞒一会是一会,他总觉得写检讨是一件特别丢人的事情,他不想在自己的同寝同学面前丢这个脸。

太阳最终还是落下了,就像人最终还是要做某些事一样,这是命运的安排,由不得他自己选择。

同学们都睡了,石头躺在床上看着头顶上的床板发着呆,听着同学们发出的酣睡声,他更觉得脑子混乱。

他悄悄的从床上爬了起来,拿着钢笔与草纸偷偷的溜出了寝室。走廊内除了学生们睡觉发出的打鼾声,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传出。石头看到宿管老师的房门紧闭着,里面没有透露出一丝光亮,想必老师也是睡熟了。

石头顺着楼梯向上走着,走过三层,走过了四层,终于来到通往楼顶的大门。大门没有被锁链锁着,不知是老师忘了还是原本就没有锁,石头打开门,那大门发出“吱呀”的一声,这声音在这夜籁之中显得尤为刺耳。

石头心虚的四处望了望,发现闪着昏暗灯光的走廊内没有发现一个人,他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把身体塞进大门,走到楼顶。

四层楼不算高,也不算低,照石头家乡的大青山比是矮了许多,可照着石头家那个泥土坯建成的房子又显得高大无比。

石头寻个干净的位置坐了下来,在皎洁的月光照耀下,他的身材削瘦的像一根木头,肌肉却又结实的像块石头。

夜风凉凉,月光冷冷,石头坐在还留有余温的楼顶板上,感觉心里十分安宁,白日里的那些糟心、烦乱竟然神奇般的不见了。

石头铺开了草纸,垫在自己的大腿上,脑子里润育着词汇。

他想起了老娘的哭求,他想起了翠花姨的雪白,他想起了严主任的嘴脸,他想起了皮向前的戒尺,一个字,一个字从他的钢笔的笔尖流出,刻在草纸上,刻在他的心里。

第二天清晨,一道金光从东方照射出来,投映在石头脸上的时候,石头才发现天已经亮了。他放下手中那几页草纸,准备站起身来,却没想到腿脚麻木了。他尝试着站起来,却双腿不听使唤,他坐在楼顶看到宿舍楼里的学生们三三两两都开始去往食堂吃饭,他心里开始着急了。

他拼命的用双手捶着双腿,在捶砸了一会之后,双脚才恢复了正常。

“时间过的真快啊。”

石头慵懒的撑开双臂,目视着带有胭脂红颜色的朝阳,他把手臂又张大一些,向着朝阳大声喊着:“世界是属于你们的,也是属于我们的,最终有一天,都是属于我的。”

他的话音落下不久,下面宿舍楼里传来宿管老师的怒喝声:“谁,谁在楼顶?”

石头吓的吐了吐舌头,像只猫儿一样蹑手蹑脚的踩着脚步悄悄的下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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