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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圣约者(下)

仿佛是为了回应赫利欧斯的召唤,发光的石子轰然炸裂,化作了一团五彩斑斓的光点,然后延伸出一条细线连接至他的胸口。一股热流涌入赫利欧斯的身体,他能够感受到,胸膛上一点一滴浮现出的复杂的契约与随之而来的澎湃的力量感……

“今天午饭想吃什么呢?艾丽娜。虽然这么说,不过家里只有野菜了呢。”

“请将这束花转交给伯爵夫人,就说是一位落魄诗人小小的心意,每次只有她愿意聆听我的歌声呐。”

“非常抱歉,我们只救下来先逃走的女性和孩子,留下来阻拦魔族的男人全都死了。”

“你真是笨蛋啊,杰克,骑士又不是神,就算我们救下了他们,最后他们还是会饿死的。”

“请帮帮我吧,只要一口水喝就可以了,只是一碗水都不行吗?!”

“老东西,要不是有我们保护你们,你们早就变成魔族的粪便了,快把你的女儿交出来!”

“唉,这个孩子是个累赘啊,养活他还要浪费粮食……今晚……今晚,就今晚,把他扔到河里吧。”

无数记忆涌入赫利欧斯的头脑中,那就是曾经存在于此的人们的记忆,名为达尔肯的王国从辉煌到死亡的记忆。所谓背负世界之重,这也是其中的一部分吗?

无论生者还是死者,他们曾经存在过的最后的证明,将寄托于他的手中,寄托于“圣约”的永恒光辉之中。

终于,由阿斯特莱雅展开的结界逐渐淡去,黑色的火焰宛若穷追不舍的狂犬,再度飞扑而上,开始撕咬赫利欧斯的身体。虽说是有了圣约的力量,不过具体而言究竟是要怎么使用呢?

大气中的元素平衡仍旧没有恢复,现在的冰元素残量大概只够用出一个高级魔法。

“阿特拉斯是苍蓝的继承者,你应该知道,除去冰雪,你还有别的力量。”

如同看透了赫利欧斯的心思,阿斯特莱雅给予了他答案。

“怎么可能?那个天赋已经有两百年不曾出现过了。”

的确,传说中阿特拉斯家族最强大的武器并不是冰雪,而是与他们最好的伙伴雷马同样的雷霆之力,不过由于千年来血脉不停的淡化,最后一位使用出雷霆之力的阿特拉斯,已经是两百年前的祖先了。

“……”

圣女笑而不语,仿佛是在说“你已经是成熟的圣约者了,要学会自己突破极限”。

“呼——”赫利欧斯长舒一口气,结界最后的光辉也即将消散,是时候做出反击了。仔细一看,他身上烧伤的痕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伤痛而变得沉重的身体现在也前所未有的轻盈,如果圣约的力量如此强大,那么一定能够化不可能为可能吧。

蓦地,指尖出现了跃动的电光,深吸一口气,狂暴的雷元素顿时充斥四肢百骸,前所未有的快感征服了赫利欧斯——对,像是即将溺死的失足者终于重新开始呼吸的快感。

雷元素,作为最狂暴的元素之一,拥有者远超寻常元素的破坏力,在传说中,它是诸神之王用来制裁神明的武器。而普通的人类,甚至是不可能掌控这种元素的。

经过多年的研究,人们发现,虽然确实存在能够呼唤雷元素的人,但是当他们试图聚集更多元素之力时,这过于狂暴的元素甚至会伤害它的主宰者,所以最终,人们放弃了征服雷霆。

不过……雷霆没有放弃阿特拉斯。赫利欧斯确实地感受到了每一个雷元素都跟他的身体完美的融合,仿佛那就是他与生俱来的一部分。

他眼中的世界变慢了——他已经拥有了雷霆的速度,只是轻轻触碰地面,土地便会炸裂——他也拥有了雷霆的力量……可是,重要的问题出现了,没错,唯一让现在立刻就想要“大发雷霆”的他像是无风的湖面一般平静的原因——他根本没有学习过雷霆魔法的术式!

这可以说得上是史诗级的尴尬事件了,他恐怕将会成为历史上就职生涯最短的圣约者……咦,为什么会用历史上?不,问题不在这里,必须好好回想一下,阿特拉斯家族的魔导书中记载的先祖们的魔法。

猛地,一道白光从他的脑海中闪过,紧接着,年幼时曾读过的,那些泛黄的书页清晰地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原来如此,圣约为他重现的是他自己的记忆——是他自己都已经快要完全遗忘的记忆。

“该轮到我反击了,黑炎的骑士!”

没有人知道,在黑炎骑士的眼中,赫利欧斯的所有变化都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咆哮吧,天谴的闪光,贯穿世间一切罪恶的苍蓝光辉。”

雷霆轰动,苍蓝的闪光撕裂了不可一世的黑炎,以摧枯拉朽之势开拓领土。

“《苍龙乱舞·雷霆破灭阵》”

赫利欧斯的面前出现了整整十二重魔法阵,——《倍增》、《贯穿》、《倍增》、《贯穿》、《倍增》、《贯穿》……任何魔法,在这样的加持下都会拥有恐怖的破坏力。

十二重魔法阵描绘出了苍龙翱翔的轨迹,那也是,通往黑炎骑士悲惨命运终点的轨迹。苍蓝的闪光一闪而过,在咆哮的声浪炸响之前,赫利欧斯已经一路披荆斩棘破开重重黑炎,手持长枪贯穿了老骑士的身躯。

那红色的眼睛,终于永远的熄灭了,再也不会作为亡灵重现人间,赫利欧斯粉碎了他的躯体,同时粉碎了他的憎恶……

他一直飞跃到了这古代王国遗迹的顶端,迎接他的,是带有熟悉味道的朱红之花。

那一天,达蒙村多了新的传说,深红与苍蓝的光芒一直通向苍穹的彼端,山岳和大地全部被吞噬,留下来的只是一个深达千米的巨大洞窟,第一个发现它的旅行者将它称之为“达尔肯深渊”。

据说,从此以后,达蒙村再也没有了诡异的杀人事件,而随着慕名前来观看“达尔肯深渊”的人们越来越多,这个贫瘠的村落也终于逐渐向富裕发展。

——————————

老骑士被少女们搀扶着,他们躲进了一个破旧的神庙,说来奇怪,这里明明已经多年没有人供奉了,那些徘徊的魔兽却始终不敢靠近一步。

他点燃了在路上收集而来的柴火,将烧红的铁剑按在手臂上的伤口上,剧烈的痛楚让矜持的老人变得像是狰狞的恶魔,他甚至咬碎了自己的牙齿。

“已经没事了……”

在老骑士的安抚下,面无表情的少女们陷入了沉睡,她们已经“坏掉了”,既不会恐惧,也不会反抗,受到伤害却当做理所当然。

“神啊,为什么世间会如此黑暗,人类……竟是比恶魔还要残暴的生物啊!”突然,老骑士瞪大了眼睛,他颤抖地转过头,盯着沉睡中的少女们,紧张地咽下口水,一个绝不能有的罪恶想法诞生了。

“恶魔……恶魔……”他念叨着,苍白的嘴唇直打哆嗦,“哪怕是恶魔也好,给我力量吧!给我能够拯救这些孩子的力量。”

他最后的理智也荡然无存,只剩下绝望的疯狂。

“你也真是的怪人啊,居然在祭拜神明的寺庙里向恶魔求援。”从头顶,传来了慵懒又随意的声音。

老骑士顿时僵在了原地,他连头都不敢抬起了,急忙俯首跪在地上。

“是……是神明大人吗?”

“神……啊。”声音的主人似乎不是很喜欢这个称呼,“以前确实有人这么叫我,不过现在我已经跟那些家伙划清界限了。”

“……”

老骑士大气都不敢喘地听着这个神秘的家伙发着牢骚。

“我们回到正题吧,人类,你是在乞求力量吗?”

“正是……”

“你可知道,你所想要犯下的罪孽,就连诸神之王都会为之震怒,那是连恶魔都会恐惧的行径。”

“老朽深知……”

“即便如此,你还是想要力量吗?若你死去,便不会有神明愿意接受你的灵魂,你将永世不得超生,永远在人间的黑暗中忍受化为腐尸的折磨。”

“请给予我力量!”

“那么,抬起头来吧,我会满足你的愿望,从此,你的罪孽亦是我的罪孽。”

当老骑士抬起头颅时,眼中映现出了夕阳般绚烂而深沉的光芒以及那垂下的六片羽翼,一半为黑,一半为白。

那张脸,赫利欧斯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是堕天使之王路西法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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