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
要我说心里话,我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做写日记这种勾当,自以为这实际上是一种自欺欺人的骗局,而且从我开始有认知时,一直到现在,我都是这样认为的。
可是有时做人是会被逼迫去尝试一些难以忍受的事情,而我现在做的事大抵就算是这样的一件事情。只是尝试过以后,我才发觉它远比我想象的更加令人厌烦。如今却让我细数着白色丰碑上的青色植株——不喜欢让时间这样平易近人的流走。
我为什么不喜欢写日记,可能有人看到这些文字,而且又认识我一点的人,或许会疑惑,毕竟我的情况在于我并不只是止于计算和推理,但是一直觉得我的过去以及所作所为绝不应该由我来亲自操刀,像是武则天的无字碑,是留与后人来评受,但是这件事发生——我无能为力。
人会对那无法征服的事屈服吗。这大概是一种惯性。之前我一直可以无所顾忌的认为只是一件对于我来说不可能的事。现在明白我这个普通人,对于祂来说仍然还是一个不会哭的孩子。
可能其实很早之前就知道会发生什么,因为6岁生日就看到有人大喊着上帝已死接着他被自己的思想所踩死了。那时候就知道终会有一天是世界末日,而且预感告知我,我会遇见它的发生和老去——但不会见到它的死亡。
——我不过是广袤深海中的一条鱼,但即使如此我也要是一条鲨鱼,这是我的希冀与望。
从早醒过来是天地昏暗的清晨或者是夜晚——没有去试图看时间。望见一切都不过正处于恐怖的梦境之中像是死了一般的沉睡着,我可以走到窗边去嗅闻一下美好的青色汁液混杂着秋叶的困顿和枯萎。我一直在眺望未出现的晨光,静候着白色的鱼肚皮一点点绚烂出,可是等待了许久吧。等得连云停都要从睡梦之中清醒过来了——希望她长大之后还能这样的睡着。可是一切没有被白费,它安静的成为一个世界片刻的永恒——这就已经足够了。
于是我离开房间,慢慢的踱着步走到另一扇门前。可以听到她开始不再平稳的气息——她已经开始醒来了,像只睡醒的团绒。
这不就是平凡的一天吗,这件事不会因为任何兀自的,不真的,虚诞的事与物而有所改变。只是她的眉萝和睫毛总是在今天中显得不自觉的慌乱和畏惧。只是我所可以感知到的,是我无能为力的吗。我所能触及的只是平静的看着她。
在半梦半醒之间流离,只能安静的抚摸着她的额发。
有时候我可能真的过于习惯,她像一只白色的毛茸茸的猫咪一样窝在我的怀中。不知她的脸颊上的婴儿肥就慢慢的消融于时光的琴弦之中,消隐于她一分一寸拉长的青丝长发之间。或许心中也是知晓,知晓她所希望我知晓的东西,于是就看着她充斥着希望的脸。
为什么要说这一天平凡,因为今天所发生和呈现的一切同我往日之中所发生的一切相比,并没有太大的不同之处,一样是显得荒诞。母亲还是早早的让我们下来,即使过了这样的一夜,她的神情还是一副冷静而克制模样,可能她有在月光之下哭泣,一夜无眠,但这些有的没的向来不会表现在母亲的脸上。他没有多说什么,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云停也没有敢多问什么。
走向离家不远,这座破落城镇之中的一所破落中学。只是今天它显得比往常更加败落,它也就一天一天的衰败着,像一个靠着不断输血而维持心脏跳动的将死之人。
教室之中的环境与往日相同的任然是喧闹,他们大多无法被忍受,而从家中逃出。他们的脸上浮现着的是对死亡的恐慌,可能他们其中的有些人甚至连葬礼都还未曾参加过,所以他们才像惊工之鸟一样恐惧着,而且还是对未知的恐惧。但是恐惧是好的,至少他们可以不知道真相,否则他们也许只会更加的悲伤。
事实不过是证明人们总会期待变革,待到真正面临时却不过是六神无主,祈祷原先生活。
一整个早上只有那个年老的物理老师来了,其他的老师也没有再出现,但是也不过是在意料之中的事。云停很喜欢他的课。她之前就有说过他身上有这个世界的秘密,这也是确实的东西。只是有时又觉得这样的秘密让人困顿,有时又觉得秘密背后的并不都是真实,就像这次的发生。但我还是认清他是牵线者,或许云亭和妈能在渡过这七天后,也渡过过往的灾劫,即使我看不见,但只要她们中有一人能遇见即可。
所以说我可能早已不能天真无邪而浪漫,所以说我早已衰老,所以不过是离开罢了。
只是对于十二三岁的女孩来说,多愁善感是常有的事。在阳光之下,说着穿着洗的发白的衣服,这里的风不会太冷。她一边踩着脚下光影分明的界限,一边问着我。哥,我们都做了同一个梦吗。是的。那我们都会死吧。可能吧。她的脸上的明媚就变淡了下去而后却又像是回光返照般快乐了起来
我不禁皱了皱眉,这大概算是一种之自责——因为已经有这样的动作许多次了,也大致都是在这样的日子里。感觉到她有如忽然明白了什么,她那白瓷般的脸上又浮动着几分温和。她便拉着我的手。牵着我我来到楼顶去触摸秋天里一股浮动在空气之中的辛辣的花香。
周围的人的骚动对于我来说又算是什么。有时候只是当它们只是一片草原之中一处干枯而浅薄的荆棘,也可以不注意。但是她还是坐了过来,我们就平静的看这些人世的喧哗,直到天色平静下来,如同她的心跳。
到了晚上云停跑来我的房间,争着要跟我一起睡。不过也还习惯。毕竟相同的行径之前也有些年头了。她常会悄悄的跑到我的身旁,轻轻地贴着我入眠。像是一种幼兽的举动,但是并不认为我受到了打捞。直到后面她带着几分的玩味语气的抱怨我在睡觉时的一些行径,就这也没有和我一起睡了——事实上我也并没有打鼾的毛病。直到现在她轻轻的靠在我的身上,一起轻柔的对我说道,哥,我们明天出去玩吧。
“你想去哪。”
“就去那不远处,那座还有一星半点绿色的地方吧。”
“你确定吗。”她没有回答我,便像深度睡眠般睡下去了。于是我可以做些什么呢,我也没有能力去找到些什么。
可是云朵已退去,让月光的光泽透过玻璃被誊写在窗帘之上,显得更加美好,索性起身去开始记一些东西。
这是开头,可能也就是结尾。
礼拜一
今天的人世使我觉得堕落,不是因为末日的即将到临,而是它向来也都是如此不留情面,不然他为何以淡漠面容来处死一个又一个祂自己所创造出来的生灵呢?
有时真想让自己潜游在梦里,不去追寻,就如同现在这个空荡教室中曾经那些嬉笑不知归处的其他人那样,当做毫不在乎或者无知无觉——即使是伪装这种鸵鸟式的自救方法,也可能起作用吧,也可能就是在如此一场疏离的七日里有一首梦的时间罢了。但是我又不能麻木自己,因为这世间总要留一些清醒的人同他做伴。可能他早已放弃愚昧无趣的生活了,从当年我们一起光着脚,吟着月光穿过院子去看芸花盛开的时候,他就开始面对现实。
我认同这个世界对我的残忍就如同我开始接受蓬勃花苞从夜里而来,盛开后迅速的枯败,我又没有退路了。这样的日子并不会快乐,我可以这样坦诚的跟我自己说。
其实都一样的,假设对等消除掉人生的苦乐,那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不是快乐的——连庄生都不快乐,我为什么要贪求,呵,这就是所谓的祂的仁慈。
但人还是要让自己好过的,所以才要去像一条飞鱼一样,去空中喘一口气。我的沉默依旧有人温暖。有时候才觉得他们的存在才是眼角盛开的花。
尽管不知道紧接的一切会如何的发生,可是如果就这样给我七天光明的话,那我觉得这样的就够了。我不愿永远的生命,但求这一点点的幸福像风裹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