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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新世界(1)死去与反抗的心

8月14号,天气预报说:A市地区,晴转阴,或有雷阵雨!

……

回到这个20平米的单间时,已经是下午3点了。

汗水已经沁得满脸都是,手臂也是粘湿的,8月份太阳的热度,可不是闹着玩的。

约克赶紧拿起桌子上的空调遥控器,一只手抹着自己额头上的汗珠一手开了空调。

打开拉门,走到阳台上取下一条干毛巾,在脸上和手臂上抹了抹,又就着盥洗盆上的水龙头把毛巾冲湿,再继续擦洗身上的汗水,然而即便如此,还是感觉到全身有点粘腻的不舒服。

不如索性洗个澡吧,约克这样想着。但自己晚点还打算出去一趟,一念及此,就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就着阳台往楼下看去,安静的街道上刚好快速地飞驰过一辆电瓶车,街道上零星来往走过几个人,大概是因为天气太热的缘故,这街道少有的变得不那么热闹喧嚣,大家也许都待在室内有冷气的地方,不愿意这种时候出来走动吧。

大大的太阳从天空中投下高亮的耀目白光,暖得发热的闷风略过街头巷尾,让人发愠。

房间里传来手机的铃声,约克从阳台回到屋里从床上拿起手机,一看是父亲打来的,不禁心里一窒,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厌烦的情绪自胸中升起。

他瘪着嘴,鼻子喷出两串气息,尽量想压下了自己那恼人的情绪。

接还是不接呢?约克犹豫着。不觉间,自己右手拿手机的食指在不断地敲着手机的背壳,这个习惯表示他正在做决定。

他的眼睛久久地盯着手机屏幕上“接听”与“拒绝”的两个圆形按钮,不耐烦地邹着眉。

不如让父亲自己挂了吧,约克决定不接了。

反正还不是为了那件无聊的事情,我才不会让你如愿以偿的,这是我的人生,我要自己决定。怎么过,过什么样的生活,那都是我的事情,我才不要听别人的指手画脚,哪怕是自己的父母亲也不行。

约克胸里的闷气一下子涌了上来,他毫不犹豫地把手机甩到了沙发上,任铃声怎么响,自己头也不回的走向阳台,嘴里喃喃的自言自语道,“果然,还是洗个澡吧!”

心里的不舒服似乎会影响身体的舒适度,本来粘腻的身体顿时变得令人无法接受起来。约克拿起毛巾,一脸气恼地进了浴室。

这件事已经是第几次了呢?约克在脑海里回想到,自从毕业出来工作不久之后,父亲就开始催了,到现在应该得有两年了吧。

期间断断续续地在各种各样的场合提起过这件事,而自己也已经明确过所持的态度了,却终究没能让父亲放弃这个念头。

难道是自己的态度还不够坚决吗?莫非是自己的说法与言辞令父亲认为这件事还有回旋的余地?

只是不管怎样,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自己混得太差了。倘若自己混得风生水起,父亲又怎会一直不愿死心,在这件事情上反反复复地与自己争执呢?

说到底,父亲也是在关心自己的生活状况以及未来的发展。世间又有哪几个做父亲会对自己孩子的人生漠不关心,不闻不问呢?

如此一想,约克又不禁觉得没那么气恼了,毕竟这终究是父亲的一种关心与爱的表达方式。

淋浴的喷头滋着冰凉的清水,把肌肤上那夏日的酷暑与汗水的粘腻都冲得烟消云散了。可是,心里的那股让人觉得不痛快的感觉却始终无法被冲走。

未来!

一想到这个词,约克就变得越加的烦恼,心里那股难以名说的闷屈感就变得越加的沉重。那就像是吃了太多的奶油而感到恶心烦闷一样,一股不自然的难受憋在胃里,直抵胸口。

现在,这种不痛快的感觉正搅得他不甚难受。

他闷着头站在浴室的花洒下,任水不断地自头顶淋下。他闭着眼睛微微仰头,呼吸缓慢却深沉。他用手将自己那厚实的黑发往后拨去,手指穿插梳洗着。

说起来,似乎越长大就越感到世界无聊了呢……约克这样想着。人生可是一点也不像自己所渴望的那般有滋有味,简直是无聊透顶了嘛。

一想到“无聊”这个词,他的脑海里就会禁不住地飘起父亲的脸来。只是,究竟是因为父亲而想到了“无聊”,还是因为“无聊”而想到的父亲,却是难以分得清楚的了。

像父亲这样的一个人,本本分分,老老实实,做事讲究谨小慎微,未雨绸缪,在约克眼里总是不甚无聊的。

正是因为父亲的作风如此深思熟虑,瞻前顾后,所以永远不会冒险,事业与人生都会细水长流,不会有太大的改变。因为难有改变,所以在约克眼里,似乎父亲的一生将会是如何的,也就能够从他的一天之中得以窥见了。

一眼便可以看到头,这样的人生,又有什么意思呢?

所以在父亲向约克提出希望他能够回老家帮忙做瓷砖的批发生意时,约克就找了个理由推脱了。

然而不学无术的自己,却终究没能干出点什么来,甚至往往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股懒劲挂在身上抖都抖不掉。两年间兜兜转转,接连换了好几份工作,不说钱没挣着,如今还欠了一笔贷款,日子是一天比一天不好过。

这让父亲看在眼里,自然也就越加的不是滋味了。

让自己在外边浪荡了两年也没见有什么出息,如今还靠贷款度日,那怎么得了。毕竟子债父还,到头来如果闹下什么幺蛾子,还不是要做父亲的来善后。父亲就曾以这样的说辞教训过约克,然而约克却如顽石一般的固执,愣是拒绝掉了回家的提议。

再这样混下去是指定不行的了,约克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可是,真正的根结并不在这里,不是如何工作赚钱的问题,不是工作态度认真或偷懒的问题,也不是挣钱赚多赚少的问题。约克从来就没在意过这些事情,在他看来,真正的根结在于自己的心是死的——对自己所做的工作与目前的生活的热情与热爱是极度欠缺的。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才提不起干劲,他才在不断换工作。他希望找到一份适合自己的,甚至是自己所能热爱的事业。然而,他究竟热爱什么呢?

自从渐渐长大成人以来,他自觉感到世界在一点一点的改变。而也正是世界的改变,使得他年少那活跃的心渐渐地死寂沉沦进了一个不知何方的深渊里。

不过,与其说是世界在改变,莫如说是约克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在改变。随着自身的成长,他的阅历与知识也就会增加,这必然使不断成长的自己与过往蒙昧的自我有所不同,及至他很好地理解这个世界的诸多事情以后,他似乎也看到了自己的一生将会是怎样的。

正所谓今人如古人,今事同古事;来人若今人,来事似今事。

在想到自己不能再回到无忧无虑的孩童时代,无法成为任何一个自己所憧憬过的人物,不得不接受了诸如朝九晚五的工作生活时,他的心就开始一点一点地被某种东西给侵蚀了。

他对于世界的诸多热情,究竟是如何被一点一点的浇灭的呢?今天与昨天相仿,明天与今天雷同,往复循环,周而复始,哪怕是吃山珍海味都有腻的时候,更何况是千篇一律的上班工作呢?

这看不到头的循环深渊,这名为“成人的世界”的工作牢笼,正不断地磨灭掉他对这个世界的新奇与感受。

既然要做,那就做自己热爱的工作。正是这样的一个执念,成为约克反抗父亲的绝对信仰。在他看来,如果有什么能够令这死去的心活过来,那一定不是听之任之的屈服,而是坚定不移的前进与毫不退让的抗争。

坚持,直至终有一日能够抵达心之所向的胜利彼岸!

岸之此端,乃旧世界;岸之彼端,乃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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