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早起得也早,今天是生产线稳定的第一天。
周立穿好衣服准备去工厂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规范的地方。
“有人吗?我是隔壁的,水管漏水了。”
门外有人敲门,周立回道:“水管漏水?去找维修工啊!”
“你家的水管漏水,把隔壁淹了。”门外又是急促地敲门声,“开下门!”
周立皱着眉把房门拉开,就看到十几名手执长剑的士兵正围在他家门口。
“抓住他!”
不等他反应,矮人们的长剑就已经指在脖子旁边。他们的个子太矮,剑锋都举过了头顶。
周立连忙举起双手说:“喂,我没犯法吧。”
那些士兵没理他,用合金镣铐将他的脚踝扣住。
被士兵们押出巷子口,外面正停着辆全副武装的蒸汽车。
后面的矮人士兵推着,他一个趔趄栽进车里。
蒸汽车像卡车一样,前面的驾驶座是被铁皮罩起来的,后面仅仅是围着圈低矮的铁栏,看起来像现代的拉货卡车。
士兵们围着铁栏坐着,周立则是蹲在中间,被十几把长剑架着。
“喂,我没犯法吧?”周立追问着。
“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说话得士兵坐在最靠里的位置,看起来等级要高些,“到法院就知道了。”
周立还想再问些什么,就看到脖子旁边一把长剑往前抵着,刺破皮肉流出少量鲜血。
血的旁边就是苍蓝色鳞片,周立有些谨慎地观察着周围。
法庭开庭结束太快,法官也不是周立之前认识的那个人。
刚开庭就落锤,法官宣判周立违反国家治安罪,拘留十五日。两排陌生的面孔一律举手同意施行。
周立还没在被告位上站稳,就被推推搡搡地押进监狱。
过程太过魔幻,周立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就已经看见两个看守给他递牢饭了。
监狱里的环境甚是糟糕,躺人的地方是用泥巴随便堆起的土炕,上面铺着层枯黄的长秸秆草,下面是个堆着黑灰的圆洞,看起来是烧柴火用的。
四面的墙壁阴冷潮湿,偶尔能听到里面传出些异响,想来是哪些不知名的啮齿动物。
五个矮人身上挂着破布,围坐在周立旁边。
“嘿,你看起来挺有钱的。”说话的是蹲在靠铁门的矮人,他脸上长着些脓疮,皮肤溃烂,“呵,我脸上这些都是在这鬼地方养出来的。”
他啐了一口黄褐色的浓痰在地上,两只手抱着膝盖,胳膊上也是密密麻麻的红点。
“这叫牢疮,在牢房呆久了都生这东西。”靠墙蹲着的那个矮人面皮像泥一样耷拉着,他两只手挠着背,身上也满是红疹脓疮。
他们的举动搞得周立也觉得身上有些瘙痒。
“你是怎么进来的?”问话的是靠土炕那个,他身材矮小,皮包骨头。
周立也蹲着,在牢房的中间,他说:“我不知道,我也很纳闷。早上刚起来就被人抓了。”
“呵,你是不是做生意对上甘狄夫了。”这回是蹲在墙角的,他下巴纠缠的白胡子生着些黑色的泥点,看起来像是虫子。
白胡子矮人的话引得所有矮人的目光都朝着他,周立也是。
他捋下胡子上的泥点,几只跳蚤被他用手指捻死,“我也是。我做铁路生意的。”
“食品生意。”周立回应着。
“切,该死的财主。”蹲在牢门前的矮人挠着胳膊,又啐一口,不知道是骂甘狄夫还是在骂他们。
牢房里重归寂静,周立心中也了然,他怕是中甘狄夫的下怀。要不是提出合作给甘狄夫一些想法的话,可能在那天就把周立给押进这牢房里了。
周立也是不熟悉甘狄夫,不晓得对方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现在看来,这人心是真得黑。
咔嗒嗒。
是狱警拿棍子划拉牢房铁门的声音,他们经常这样做,大概是为了震慑囚犯跟娱乐吧。
这回棍子划到他们这间牢房便停住,来得人不止一个狱警,还有个周立的老熟人——皮包检察官。
“我们又见面了。”皮包男不知道什么时候置备上一顶黑色礼帽,他从自己擦得黑亮的皮包里拿出一张契约,“这是终身劳工契约,为甘狄夫大人卖命可比在这种地方好太多了。”
周立站起身子,他冷眼看着皮包男默不作声。
“签了吧。”白胡子矮人说着,“我倒也想签,甘狄夫不给我这个机会。”
皮包男嬉笑着说:“是的,您看看您周围的这些人,再看看我。甘狄夫先生说您是个聪明人。”
“我想您可能找错人了。”周立昂着头,“我是一个蠢人。”
“不识好歹。”皮包男收起契约,转身就走。
周立心里清楚,他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签这份契约出去,然后再另谋出路。可是对于甘狄夫来说,他要是这么做,就一辈子也翻不起身了。
虽然明面上不显露出来,但他心底里是满腔怒火,让他去给仇人下跪,他是万万做不到的。
大概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就是这么来的,太过气愤了吧。
“上次有个小子也进这里了。”白胡子缓缓地说着,“甘狄夫想拉拢他,他也跟你一样不答应。”
“后来的日子,给狱警酷刑一番,还是不肯。最后关在牢底那个单间里面。”
垂面皮的矮人插嘴说:“老头说的我知道,那天我看狱警把那小子拖出来,满地的脓水。”
其余的矮人身子直颤,仿佛是被寒风吹过,本就长满青疮的脸更是白上一分。
之后矮人们又默不作声,绝望早已经把他们的心智给压垮。各自躲在各自的角落里静静地等着脓疮溃烂,宣判他们最后的死状。
周立没法睡着,他感觉脖子有些瘙痒,摸上去发现是鳞片旁边长了一小块疹子。他记得,这块是被那个士兵刺烂的部位,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感染了。
牢房里阴暗潮湿,分不清是白天还是晚上。狱警会按时来丢几块发霉的硬面包,然后像见鬼似的逃走。
周立一开始是吃不下那些烂面包渣的,但是到狱警第十九回来时,他实在是熬不住,从泥地上捡起点塞进嘴里。
借着从牢门射进来的一点光亮,他才看到自己的右胳膊上长满红疹,有些甚至已经开始发脓溃烂。
那皮包检察官再也没来过,狱警也没有对周立用刑,可能是刑具不够他的尺寸吧。
但是那些狱警常常用他们的棍子来回划拉铁门,周立才知道,这不是用来震慑囚犯或是娱乐的,这就是为了让他们睡不着,折磨他们。
从第二十七回送面包时,周立就觉得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牢里有个矮人已经一动不动很久了,从周立来时就没有动过。
等到第三十回时,蹲在牢门前的那个矮人说他大概已经死了,让狱警把他拖出去。
拖出去的时候,周立看得清楚,那人身上没一处好的地方,浑身上下都是烂疮。
狱警用的是长铁钩,像拖死狗一样把那人给拽出去,留下满地恶臭的脓水。
第三十三回时,周立跟其他矮人一样麻木地等着狱警来丢面包渣,再对着那依稀可见的亮光哄抢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