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拓宽不久的公路,路面平整光滑,一马平川的向前延伸,在远方画出了一个弧线。
天色已经渐渐暗淡了下来,遇难的轿车在离路基很远的地方仰面躺着。火已经被扑灭了,克莱斯勒的辉煌早已不复存在,只有几缕清烟从已经烧焦的车壳里飘荡出来,像是在向空气述说着这场交通事故的惨烈。
矮个子的牛蒙警官掏出一只香烟,叼在双唇之间,他一边找着打火机,一边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不远处的那个悲哀的丽人。
篮球运动员出身的高个子警官苏东走过来,一边掏出打火机给牛蒙点烟,一边招呼道:“来了,队长。”
“嗯。本来正想回家吃饭呢,我老婆孩子等了我不知多少回了,这次又只能说对不起了。这里真够惨的,那是谁?”他朝那个丽人指了指。
“是他老婆。”
“他是谁?”
“是张文俊。”
“张文俊?这个名子有点耳熟。”
“是的,就是那个房地产业的大老板,虽说不能一手遮天,却也曾经是一呼百应、八面威风。”
“难怪!怪不得上面这么重视。一次交通事故,也让咱们过来。”
“这场严重的交通事故确实有点蹊跷。这条路刚通车不久,车不多,路况又好。按道理说不应该会车时相撞的,而且那辆肇事汽车即未停车抢救也未报警,是过路的司机报的案。从这辆被毁汽车侧前部被撞的痕迹看,很可能是一辆卡车,已经组织追查肇事汽车了。”
“这个张文俊有仇人吗?”
“还不清楚,你也认为这是一起……”
“是的。这是一条四车道,就算是张文俊占道行驶,也不会被撞出路基那么远,显然是那辆卡车跨线逆行了。从张文俊的车被撞出的距离看,撞击的力量很大、很突然,而这段路又几乎是一条直线。显然张文俊看到那辆卡车时并未意识到危险,也就是说那辆卡车是在会车前的一刹那,越线侧撞了张文俊的车,所以张文俊的轿车才会被撞下路基那么远。”
“嗯,我也很怀疑,可是是谁要致他于死地呢?”
“这正是我们要解决的问题。首先先去调查他的业务关系和社会关系,其次还要仔细地调查他的发家史,这点一定要搞的水落石出,很可能这就是问题的关键。还有,”牛蒙望了一眼已经哭得死去活来的范婵,冷冷地说道:“要仔细地查一查这个女人。”
“嘿!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通知一声?”翁伟昂推门进来时,文幻站起身来惊喜地问道。
“昨天下午。这里还好吗?”
“还好,还算顺利。怎么样?这次江南之行收获大吗?”
“差强人意。浦东分公司的筹备已经基本完成,各项手续也已办妥,现在就等这个拳头产品了。只是公司股票上市工作还是困难重重。没办法,审批制,狼多肉少啊!”
“是啊!这个超级MIS办公系统是我们的希望,未来公司股票的估值就寄托在这个软件上了,是的尽快启动项目立项了。”
“晚上我们一起吃饭。把郑晨叫上,咱们两个土八路,就看他的洋枪洋炮了。”
“好啊!咱们很久没在一起吃饭聊天了。我看就去海港酒家吧,那里的海鲜不错,肉菜也做的可以。很适合你的北方口味。因为菜价实惠,还挺火爆的。”
海港酒家像是个大排档,什么菜都有,就像文幻说的,因为菜价实惠,所以店内已经没有了座位。他们三个人,只得在室外的加桌坐下了。
他们先点了四个凉菜,又要了几瓶啤酒,就这样边喝边聊了起来。
几杯啤酒下肚,翁伟昂的兴致很高,一吐为快:
“PDX区的发展真是令人兴奋,与咱们特区不同的是,人家那里不需要边防证。所以咱们特区模式是个创举,而这种新区模式也是个创举。因为那里制订的一系列优惠政策辐射面更广,更有利于吸引投资。这对内地僵化的机制是一种倒逼,特别是对于国有大中型企业就更是这样……”
“是吗?看来你这次上海之行真是春风得意,好几没有看到你这么开心了!“文幻看到翁伟昂的心情难得这么好,就又半开玩笑地说道:
“对了,听说你最近和那个港台女明星混得不错,不简单啊!怎么样?把经验也给哥儿们介绍一下?“
“你得了吧!她身边的男性朋友多着哪,又不是我一个。“
“得了,你也别谦虚了。像你这样的钻石王老五,又能有几个呢?“
翁伟昂虽然笑着,但是心中的滋味好不复杂,他那一肚子的苦水是不可能对他们说的,所以言归正传:
“公司要上市,我哪有那么多闲工夫。现在管理层对上市公司的要求越来越高、也越来越复杂了。上市工作牵扯面这么广,又是政策原则,又是法律法规,已经够我受的了。上下左右的各种关系这么纷繁,我能把这些应付好,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这十年来,我也是硬着头皮去闯、去干的。不知道前面等待我的是什么,也没有人可以依靠,凡事都得靠自己啊!未来的事情还很难说,肯定还会有很多失败和挫折的。不过我相信我们最终是会成功的,我们要相信我们自己的知识、才华、能力和胆量。只要有机遇,就绝不要轻易放过。“翁伟昂自负地说道,他的神情显得果敢而又坚决。他本想随便地说说,可是不知不觉地就把心里话不由自主地吐露了出来。不过这使他意识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和生活的意义,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这就是“天”将降于他的“大任”了。
文幻和郑晨在一旁频频地点头,郑晨望着这个在他眼里有点“傲慢“的翁伟昂,对翁伟昂似乎有了几分崇拜。郑晨从小到大,在一大堆同学中都是当仁不让的学霸。所以在内心中他看不起大多数同学,特别是那些表面上学习成绩还可以的同学。他有时甚至瞧不起自己的老师,至于其它的人就更不用说了。他不仅学习成绩很好,而且他的体育才能也很出色,所以当年在学校里没有几个人不认识他的。
郑晨虽然是翁伟昂用高薪挖来的,可是在他看来个性鲜明的翁伟昂简直是傲慢和偏见的化身,但是现在郑晨却有点欣赏他了。郑晨觉得翁伟昂有着与众不同的一面,有时候就像是一个迷。他和公司里的许多人一样,都很想了解这个个性鲜明的老板的内心世界,可是一直以来,他觉得自己也和那些人一样白费了力气。
翁伟昂一直将心锁得紧紧的,即使文幻也根本无法窃视。所以在公司里,翁伟昂不怒自威。无论是员工还是管理层,都不敢直视这个冷冰冰的老板,就好像他的身体里蕴藏着一种巨大的、神秘的能量,随时都有可能爆发一样。
可是对于翁伟昂来说,他所追求的就是实现自己的理想,实现自己内心世界里对美好生活和追求真理的渴望,所以他选择了自己的道路和行为方式,并不在乎旁人怎么看他。
所以对郑晨及公司的员工来说翁伟昂的喜怒哀乐是那么得难以理解,但对于他自己来说,却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他觉得自己的思想和行为方式是顺理成章的,这也是他并不后悔离开了体制的原因。他本可以在体制里从最基层干起,一步步地向上爬,他其实已经占尽了优势。说不定已经在体制里发展得如鱼得水、挥洒自如了。他也曾经无数次地怀疑过自己,不知道他告别小城故事的选择是对还是错。
他内心中的这一切,无论是对于文幻、郑晨,还是公司员工,都是不可能理解的。所以他总是和他周围的人,有意无意地拉开着一段距离。作为文幻,虽然他一直跟随着翁伟昂,可却从不去触动翁伟昂的内心世界。或许这也是他一直能和翁伟昂走到一起的原因。如今看到翁伟昂即将功成名就,他觉得应该为翁伟昂高兴。
朋友吗!虽然心里也会是有那么一点不舒服,可却真心地为有这么一个老板而感到自豪和骄傲。他也只能将自己不能实现或没有勇气实现的理想,寄托到了翁伟昂的身上。或许这是一种最好的,也是最简单的搭档方式吧!
热菜端了上来,特区的生活看来是如此的美好,他们寒暄了一阵,就各怀心腹事,都把注意力转移到了食物上面。
夜色渐渐地降临,这夜色和那海边微风吹来的大海的气息浑杂在一起,汇成了一股浓浓的南国气息。在这美好的海滨暮色里,一切都仿佛蕴含着浪漫和诗意。那美丽的夜色与灯光辉映,融为了一体。翁伟昂不由地又回忆起了小城的时光,可那过去的一切毕竟已经永远地成为了过去。
天色已经全黑了,酒足饭饱之后又要回到自己那空寂、孤独的生活里了,这使他那快乐了不久的情绪又渐渐地低沉了下来。他的心里不禁感慨万千,又暗自生悲起来。
“最近特区有什么新鲜事吗?”他不知不觉地问道。
“有,也没有,看怎么说了。特区政府又出了一些招商引资的优惠政策,所以又有很多新公司开张了,外资持续流入,经济高速增长,房价继续高歌,物价连连上涨,很多人发了财,可发了财的人却又突然离开了人世。”
“哇!这么刺激,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前几天发生了一起车祸,当然了特区每天都在发生车祸。不过这次车祸使这个城市里的一个暴发户,转眼之间离开了这个世界,留下了一大堆的钱和一个年轻美貌的小寡妇。”
“噢,那暴发户何许人也,有名吗?”
“大名鼎鼎,号称房地产业的大佬。”
“房地产业?是谁?叫什么名字?!”
“姓张名文俊。噢对了,张文俊和我还是老乡呢。怎么你认识他?你干吗这样看着我,你以为我是在开玩笑吗?”文幻望着翁伟昂目瞪口呆的样子,惊诧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