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六年六月二十四日(1880年7月30日),曾纪泽一行抵达圣彼得堡。此时沙俄一方面在中国北部、东部、西部集结重兵,军事威胁不断升级,一面借口清廷仍监禁崇厚以辱俄,大肆要挟,迟迟不愿重新谈判,目的很明显,企图拒绝或缓办改约一事。
面临俄国大军压境,清政府也调动兵力作了相应准备,以防不测。为促改约,堵住俄方的借口,六月二十九日(8月4日)曾纪泽致电总署:“俄外部以未商改约之先,罪使筹兵,从古所无,非先释崇不能议事。”七月初六日(8月11日)他再电告:“恳免崇厚罪名。”
这样清朝政府于七月初七日(8月12日)下谕旨宣布加恩开释崇厚,并令曾纪泽妥慎办理所议条约。
崇厚获释出狱了,但俄方并不愿意使谈判顺利进行,设置种种阻挠。俄陆军大臣米留金专门召开特别会议研究对策,会上格尔斯坚持谈判应在北京而不是圣彼得堡举行,也不以曾纪泽为谈判对手。
俄外交部大臣热梅尼威胁说:“如彼此意见不洽,吾人可令布策前往北京,藉以避免显示决裂之痕迹。”布策已动身在前往北京的路途上,只是在曾纪泽一再坚持下,后经热梅尼电奏沙皇同意,布策奉召回俄,中俄谈判才在圣彼得堡继续进行。
热梅尼极其霸道地声称:“惟不论谈判之地何在,吾国舰队固始终留在彼处作为一种威胁也。”曾纪泽在此种困难情形下,按照朝廷旨意,“据理相持,刚柔互用,多争一分,即少一分之害”,他吸取崇厚被愚弄被恐吓的教训,不懦弱不屈服,采取“与之事事面争”之策略,在界务、商务、偿款三件大事上“悉心计较”,及时用电报和总理衙门相互通气以取得共识,并电请总理衙门代奏。
在候旨期间,曾纪泽与布策先行商议条约章程底稿,“逐日争辩,细意推敲,稍有龃龉,则随时迳赴外部,详晰申说,于和平商榷之中,仍示以不肯苟且迁就之意”,对崇厚原订约章作了多处修改。
经清朝政府批准,光绪七年正月二十六日(1881年2月24日)曾纪泽与吉尔斯、布策在圣彼得堡签订《中俄改订条约》。四月十八日(5月15日)清政府批准《中俄改订条约》。曾纪泽经过七个月的艰苦努力,在谈判中取得了一些胜利,维护了中国的部分领土主权和利益,减少了崇厚签约造成的损失,尤其是争回了伊犁西南境特克斯河流域,但新条约中不得已仍保留着《里瓦几亚条约》中的一些条款,失去了霍尔果斯河以西地区和北疆的斋桑湖以东地区,因此《中俄改订条约》仍是一个不平等条约。
尽管如此,能通过谈判让沙俄将已吞下去的领土重新吐出来是极不容易的,在晚清外交史上当属罕见的胜利。而这次来之不易的胜利,也与当时的国际局势和沙皇俄国的“远东政策”有着微妙的关系。
一方面英德两国对俄国心存芥蒂,所以英国给中国提供巨额贷款,德国给中国提供最新武器装备,这其实是站在中国一边与俄国作对。另一方面,俄国在东方的扩张战略有两个方向,一个是中亚,另一个则是西伯利亚。
英国之所以和俄国作对,则是因为在对中亚的控制上,英国由于地理位置离得太远而鞭长莫及。如果俄国在中亚扩张的太快,就会威胁到英国在印度的战略利益,所以他们明知道左宗棠借洋款是为了收复XJ,也乐见其成。
在有了朝廷担保后,胡雪岩先后六次借款,累计借款金额高达一千八百七十万两白银,英国政府不闻不问,大英帝国的银行则足额放贷。
而德国在向中国出售军火方面也是保质保量、尽心尽力。原来自普法战争胜利,德国统一后,俾斯麦便不希望再有对外战争,以便让德国可以休养生息,培养国力。因此他并不像其它欧洲国家一样,大量掠夺殖民地。但他又担心法国报复,因此采取结盟政策,孤立法国。
1873年,老谋深算的俾斯麦与奥匈帝国,沙皇俄国缔结了“三帝同盟”。但在1879年,俄国因与奥匈帝国在巴尔干半岛有利益冲突而退出了。俾斯麦只得与奥匈帝国重订盟约,称为“德奥同盟”。但是俾斯麦担心俄国会转投法国,所以正在谋求于与俄国签订“再保险条约”。因此借向中国出售军火的机会,正好可以敲打一下俄国沙皇。
俄国沙皇虽然明知道自己被英德两国暗算了,可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一方面自克里米亚战争战败后,俄国就没有了与英国直接对抗的自信,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俄国扩张的版图太大了。
从16世纪开始,俄国人疯狂地在亚洲扩张领土,攫取了整个西伯利亚地区,这片广袤的土地面积达1200多万平方公里,占亚洲陆地面积的近1/3。那里有一望无际的森林和草原,肥沃的土壤以及丰富的矿产资源,被称为“金窖”。
不过由于距离俄罗斯的欧洲部分太过遥远,所以西伯利亚地区在几百年的时间里都无法得到开发。因西伯利亚处于高寒地带邻近北极,其自然条件十分恶劣,所以自16世纪末以来,历代沙皇便将这里作为苦役和国内政治犯的流放地,而且这还不算最远的。
1741年6月,丹麦探险家维他斯·白令率领一批俄国水手从西伯利亚出发向东寻找新大陆。7月16日他们发现了阿拉斯加大陆,在阿拉斯加水域生长的水獭成为了这次探险最大的发现。到了1745年俄国猎人就在阿留申群岛建立了稳固的狩猎基地,从而开始了俄国人对阿拉斯加的殖民统治。
紧随其后而来的还有英国、西班牙和美国的探险家,但真正留下来对阿拉斯加实现控制的还是以熊自居的俄国人。1784年他们在科迪亚克岛建立了第一个永久定居点,到1799年为止,他们的触角一直延伸至东南海岸,俄国对阿拉斯加的主权拥有就此确立。可是到了1854年爆发了克里米亚战争,昔日的欧洲霸主俄国被英国、法国、土耳其组成的联军围殴,最后连小小的撒丁王国也加入了联军与俄军为敌。
1855年3月2日,沙皇尼古拉一世服毒自尽。一般认为他是因为感到对战局绝望而自杀,但是克里米亚远在天边,即使丢失也不是什么大灾难。他的哥哥亚历山大,在拿破仑1812年攻占莫斯科的时候都没有绝望过。
不管怎样新沙皇亚历山大二世,也就是尼古拉一世的长子稀里糊度地登极了。新登极的俄国沙皇亚历山大二世,害怕另一处远在天边的阿拉斯加殖民地又被英国人抢走,再加上战争军费捉襟见肘,俄国国内革命暗流涌动,所以一不做二不休,提议将阿拉斯加卖给当时还是国际清流派的美国。
最后在1867年3月29日,也就是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出版的同一年,美俄双方同意以7,200,000美元(含手续费200,000)转让阿拉斯加。而这份土地合约的生效日期在1867年10月18日,故一直到今天,美国阿拉斯加州为了庆祝这一个大赚的日子,将这一天特定为阿拉斯加纪念日(Alaska Day)。
这笔土地交易成为了世界土地交易历史上面积最大的一笔交易,平均单价每英亩才两美分。这笔土地交易从政治经济学的角度,充分证明了领土的广义商品属性。
19世纪末期,俄国开始进入工业化时代。为了发展国内经济,俄国人终于开始关注起西伯利亚地区来,并对阿拉斯加这笔土地交易后悔至极。自此以后他们就对狡猾的美国人耿耿于怀,一直到今天仍是如此。
所以在全球化时代,守住西伯利亚地区的重要性,对于俄国人来说要比争夺XJ更重要。而且这个时候亚洲的RB人又冒了出来,英美日等列强在远东国际舞台展开了激烈角逐,这就更使西伯利亚的战略地位凸显了出来。
为了牢固地占有这片远离欧洲的土地,也为了实施沙俄蚕食亚洲的“远东政策”,俄国沙皇决定修建一条贯通整个西伯利亚的大铁路。其实早在19世纪中期,俄国有关部门就已为修建西伯利亚铁路进行了大量论证工作。在19世纪五十至七十年代,俄国专家们设计了在西伯利亚修建铁路的许多新方案,但都未能得到俄国政府的支持。
到了19世纪八十年代,俄国政府终于意识到修建西伯利亚铁路的问题不能再拖了,而修建这条世界上最长的铁路又将耗费俄国巨大的国力,所以俄国人不可能在XJ和清朝政府死拼。这一次天时、地利、人和都站在了中国一边,所以XJ就注定属于中国了。
左宗棠收复XJ的胜利在国际上影响重大,英国驻圣彼得堡大使德费伦说:“中国逼使俄国做了他们从来没有做过的事,那就是吐出了他们已经吞进的土地。”
西方著名外交史学家马士说:“左宗棠用铁和血平定了喀什噶尔,而现在曾纪泽又光荣地用和平方式收回了伊犁,中国在他的许多世纪的历史上向来是惯于军事胜利的,但是像曾纪泽这样的不流血的外交胜利,在他的经验中却还是一个创举。从这次经验中,帝国的大臣们吸取了教训。在一个距离双方同样远近的边界上,这个国家已经准备作战——正如它的劲敌也作好了准备一样;而且因为有了准备,才发现外交毕竟还是一个更好的武器。但是外交之所以能够取得胜利,只是因为帝国已经准备好有效地去使用武力,胜利是毫无疑问的。”
光绪八年二月初四日(1882年3月22日),中俄两国特派大臣在伊犁互换文约,中国正式接收伊犁,伊犁终于重新回到了祖国母亲的怀抱。借助资本之道,晚晴政府难道的赢了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