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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邂逅

聚餐会进入高潮后,翁伟昂反到想让自己静一静。所以他走到了美食街这里,在一家工艺品小店前驻足观赏。小店里各种小玩意琳琅满目,由于来特区这里的人中很大一部分是来自全国各地的游客,都喜欢买一两件小玩意留个记念,所以这个小店的生意看起来还不错。

翁伟昂的目光停在了货架上一个不大的玻璃盒上,那个玻璃盒里有一只小小的、精致的竹雕帆船,在那饱满的风帆上刻着“一帆风顺”四个字。这是一个良好的祝福,也是一个美好的希望。

“可是一帆风顺哪有那么容易啊!”翁伟昂不由地在心中顾影自怜道。比如说他在体制里曾经算是一帆风顺的,可是他的创业年华却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在特区的这些年里,他历经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直到人到中年才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自己的理想,总算是有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历经了这千辛万苦,才在这座城市、这个行业里有了成为座上宾的资格。如今用人民币计算的话,他也算是有了千万家财,“可是我又该如何慰籍受伤的心灵,祭奠那逝去的青春,了断那凄苦的爱恨情仇呢?”最后他又不禁向自己这样问道。

即将人到中年时他才真真切切地明白,要成为一个追求理想、追寻真理的人,真得好累、好寂寞。尽管痛并快乐着,但那确实是以燃烧自己的青春,消耗自己的人生为代价的。

一个灵魂的游子,游荡在这曾经陌生的地方。在这个世界上有着那么多的人,但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理解他。这使他在这志得意满间,又感到了一种黯淡的凄凉,一种无奈的悲哀,他的心中充满了深深地疑惑,不禁自问:“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啊!它到底是公平,还是不公平呢?”

每个人都是不由自主地来到了这个世界上,然后又不由自主地去完成自己作为一个自然人和社会人,在这个世界里所担负着的各种各样的使命,最终形成了这个形形色色,无奇不有的大千世界、人生百态,也就注定了这个社会的天然复杂性。

人类社会中的每一个人,作为一个独立的生命,都有着各自的理想、追求和感情,正是这些现实的物质和精神需要,才使人类在这无边无际的是是非非和爱恨情仇中不离不弃。也正是这些普通的人们,在寻找、追求着那些人类所共有的理想和价值观的过程中,才使人类终有一天能够获得幸福和安宁。

这番感叹使翁伟昂的心再一次从迷茫中醒来,随后他又回到了聚餐会上,继续扮演着他的社会角色。当他再次抬起头来,向着眼前热闹的人群中茫然地望去,在宾客中寻找着他认识的人时,他看到了洪晨正和两位女士眉飞色舞地交谈着。

洪晨是一家香港金融机构的投行项目经理。当红宣科技有限责任公司在业界崭露头角后,洪晨专程拜访了翁伟昂,并对他的公司进行了调研。翁伟昂热情地接待了洪晨,因为对于他来说引进资本、谋求上市机会,如今已经成为了当务之急,就这样他们认识了。所以在这里当翁伟昂看到洪晨时,洪晨也正好看到了他。并且立马向他走来,热心地将他引领到那两位女士面前介绍道:

“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来自台湾的歌手和主持人周薇小姐,这位是张太太,这位是翁老板……”

当翁伟昂与范婵四目相对时,他们都无言以对的、惊愕地愣在了那里。洪晨望着翁伟昂,颇为诧异地问道:

“怎么?你认识张太太?”

翁伟昂揭开菊黄色的绸布,取出那本精美的蓝色硬壳日记本翻了开来。一层泪花在不知不觉中盈满了他的眼眶,他闭上了眼睛,让那泪水在眼眶中渐渐消散。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保存着这个日记本,但却一次都没有打开过。这里蕴藏着的是他那心酸的往事和记忆,但此时他却不得不打开它了。

他翻到了夹着那张照片的那一页。已经过去五年了,可五年前与范婵分手的那个夜晚却恍然就似昨日。五年前当他将范婵送到旅馆,自己乘夜班车返回特区后彻夜难眠。就将范婵送给他的这唯一一张照片放进了这个日记本里。他望了这张照片里的范婵最后一眼,然后默默地合了起来,用一块菊黄色的绸布轻轻地包好,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打开过,但却一直将这个菊黄色的绸布小包珍藏着。仿佛这是他的护身符,又似他心灵的寄托,精神里一块不可缺少的基石。随后他就带着这心酸的记忆、破碎的梦,默默地继续走自己的路了。他再也没有写过日记,因为他已经没有时间沉湎于往事之中了。

愿赌服输。对于他来说只能拿希望赌明天了,在他的面前只剩下了那个虚无缥缈的梦想和对探寻真理的执着。好在这五年里他九死一生、涉险过关,取得了一定的成功。他也的确曾经感到过快乐,但那快乐却从未能够达到覆盖他遭受过的痛苦的程度。而这次与范婵的意外重逢,对他来说又意味着什么呢?他凝视着范婵的照片不禁自问。

照片里的范婵穿着蓝色碎花长裙,带着一顶俏皮的圆帽。她静静地低头沉思,美妙的身影笼罩在一层淡淡的、朦胧的色调中。望着照片里范婵那似沉思默想般的神情,翁伟昂的全身都麻木了。他的心里堵得难受,觉得自己的理智又似乎到了崩溃的边缘。往事如烟,那些原以为已经被他埋葬在心底的往事,又一幕幕地飘浮过他的脑海。一个个疑问萦绕在他的脑际,那命运之神如此地安排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现在的范婵已经成为了张太太,既然如此又何必让我们相见呢?”他苦笑着问自己。

与范婵再次相遇后的那几天里,翁伟昂又生活在了随波逐流、失魂落魄的生活状态中。他萎靡不振,整个身心都疲惫不堪,对一切都又失去了兴趣,仿佛这现实中的一切都只能使他感到痛苦和愤恨。如果没有和范婵的这次久别重逢,他完全可以一边享受着他孤独而又自由自在的生活方式,一边在这样的生活方式中继续追寻他的梦想。可现在他平静的生活和思想都再次被打破了,他无法集中精力,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和感情,他的心总是不由自主地回想着与范婵的这次久别重逢。

可是与此同时,另一个窈窕的身影也不时在他眼前晃动。浓密的披肩长发,高雅时尚的衣裙和充满诱惑的身影。这一切都向他发出了另一番召唤。他似乎又嗅到了那个美妙身影散发出的香艳气息,又听到了那个柔美的声音。

那个柔美的声音不时在他的耳旁回响,他甚至觉得那双脉脉含情的眼睛不时地注视着自己。他总觉得在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有很多很多他所渴望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他不禁问自己。

周薇给他带来的这些幻觉和范婵给他带来的痛苦,就这样纠缠着他的大脑,真是剪不断理还乱。使他觉得自己的身心就像一座压抑着的火山,曾经觉得早已经偃旗息鼓的心中的火焰又开始熊熊燃烧了起来。这一切使他无法平静,难耐的情感深深折磨着他。他真希望这些都不曾发生,就让他在寂寞和安宁中去追求他的梦想和彼岸。“可是在我的现实生活里,为什么这样一个简单的梦想都成为了一个奢望呢?!”他在心中悲叹道。

理智告诉他,他必须尽快从这样的纠结中挣脱出来,因为市场经济是无情而又变幻莫测的。如今的他已经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了,他的公司和员工都需要他引领着前进,他必须为自己的感情寻找到出路,他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这样接受失败的。

那几天的天气又变得时阴时晴,海洋型气候真是变幻莫测。翁伟昂的情绪也和这天气一样时好时坏,飘忽不定。和范婵邂逅之后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在那个星期里他就像是生活在太空中。在他的眼前一切都飘忽不定、模糊不清。虽然他知道自己这样下去不行,可就是无法振作起来。最终他终于意识到与其这样痛苦地逃避,还不如勇敢地正视这一切,就当是那冥冥之中的命运之神,对他的再一次“劳其筋骨,苦其心志”吧!

说来奇怪,当翁伟昂这样想时,他尽然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思想和情绪。于是他的心也不再总是在范婵的身上转来转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周薇的身影越来越多地占据了他的心灵。更奇妙的是,仿佛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当他的手机响起,看到了一个陌生的来电显示,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听了电话时,他的手机里竟然传来了周薇柔和甜美的声音:

“翁老板您好。能够认识您很荣幸。这个星期六有我主持的一场晚会,我想冒昧地邀请您以嘉宾的身份莅临这场晚会,不知您是否肯赏光?”周薇开门见山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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