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去哪?”
熙来攘往的街头,人潮流动似乎与时间一同停止了,喧嚣也渐渐隐去,只剩黑色的背影,一步一步走远。
“不要跟着我。”
记忆里,只有冰冷的声音在宽广的天地间回荡……
“哥哥!”肖翎猛然坐起,映入眼中的是全然陌生的环境,他自嘲地笑了笑,转过头,看见杨霖正用诡异的目光盯着他,“你干嘛?”
“不干。”
肖翎翻了个白眼,回想着刚才的梦,心情有些复杂。十年了,十年前,哥哥把他送到杨家,从此杳无音讯。他曾立誓无论生死一定要找到人,可是现在,他却连哥哥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都记不清了。茫茫人海,就算有一天真的遇到了,那又能如何呢?
在他的回忆里,更深刻的反而是十五年前,那绚丽的玄术和熊熊的烈火,那绝望的哭喊以及流血的台阶。还有那个勉强容得下他和哥哥两人的柜子,恐惧得几乎窒息的感觉。
肖家,以星辰为灵,曾也是玄术界一大宗门,却在短短一天内陨落。到底是什么人,对他们带有如此深的恶意呢?这个问题,肖翎也曾思考过无数次,却始终没得到答案。听二舅说,肖家之所以遭此劫难是因为肖家拥有一件无灵神器,却已没有拥有神器的实力。
有灵神器一旦认了主,别人是抢不走的。哪怕主人身死,神器也不一定会再认一位主人。但无灵神器,却是各宗门都眼馋的目标。名门正派也许碍于声名不至于明抢,但暗地里做点什么都是说不准的事,至于那些邪魔歪道,直接找上门来也是不值得奇怪的事。
“想啥呢?”杨霖见肖翎呆愣半天没说话,便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你可别告诉我,你第一次出来冒险太兴奋,结果做噩梦了。”
“怎么可能。”肖翎接过水,一口喝下,“我出去走走。”
几天前,一封加急的信被送到了心月城杨家。这个时代,通讯便利,已经很难得看见纸质的信件了。
来信人署名穆里,是杨二爷的老朋友。以前和杨家有生意往来,但已经许久没有联系,因为只知道地址,所以便寄了一封信,说是发现了好东西,想请杨家安排点人手,当然,报酬是绝对不会少的。
这封信并没有被交到杨二爷手上,它被放在门口,正好被练习武技回来的肖翎发现,便捡了回去。他本想拿去交给杨二爷,哪想到,他去找杨二爷的时候,杨二爷正拿着一根手臂粗的棍子追着杨霖打。
这次不知道杨霖又犯了什么事,若是以往,看见他过来,杨二爷总会放下棍子,亲切地喊他一声,然后瞪着杨霖骂几句,便放他们离开了。这一次,杨二爷气得拿棍子的手都是颤抖的,更是直接无视了站在一旁不知该不该开口的肖翎。
“二……二舅,你的信。”肖翎犹豫了半天,决定还是先把信交给杨二爷。
没有回应,杨二爷的注意力全在杨霖身上,两撇八字胡一颤一颤的,一些难听的词语不断从口中蹦出来。
杨霖倒是早就注意到了站在一边的肖翎,左闪右躲避开杨二爷的棍子,又抓住空挡朝着肖翎跑来,勾起他的手臂加速朝着宅子大门跑去。
杨家的宅子坐落在心月之城的郊区,这里环境还算不错,没有刺耳的喇叭声,也没有嘈杂的叫卖声。只有时不时传来的几声鸟鸣,抑或犬吠。
杨霖拉着肖翎跑到一棵梧桐树下,夺过他手中的信,也不看信封上写了什么,直接便拆了封。
“这是给二舅的。”肖翎伸出手,想把这封信抢回来,杨霖却把拿着信的手举了起来,笑嘻嘻地看着他。
“我是我老爹唯一的儿子,他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这封信既然是寄给他的,那也就是给我的咯。”
“就算这封信是给你爸的,你也不能理直气壮地偷看。”肖翎举起手,他的身高差了杨霖一大截,举起手,再踮起脚,如果不使用暴力的话,根本没法把这封信抢回来,“你别拿!”
杨霖得意的晃了晃手中的信纸,后退了一步:“你想不想知道这上面写了什么。”
“我不想。”
“不,你想,这上面说……”
“你别念。”
“你想去找你哥哥么?”
肖翎的手垂了下来:“跟我哥有关?”
杨霖装模作样的咳了几声:“怎么没关系,难不成你以为你整天待在心月城,苦练你的武技,你就能找到你哥?”
“那我该去哪?”
“当然是去冒险啊,大千世界,那么多奇特的地方你不去看,那么多奇妙的热闹你不去凑,你不觉得无聊吗?”杨霖理直气壮地说,“你见过雪山的落日吗,你听过夜晚的海浪吗,你见过沙漠的星空吗,这个世界最高的山,最深的谷,你都不想去看看吗?”
“不想,你快把信给我。”肖翎知道,杨二爷是极为反对他和杨霖成为冒险家的,原因无二,这条道路太过危险。
所以,杨霖每次都只能偷偷跑出去,再嬉皮笑脸地溜回来,展示他的成果,挨一顿例行的打。
“翎仔啊~”杨霖突然语重心长起来,他把信递到肖翎面前,“信上的内容我已经看完了,你可以选择把信拿去交给老爹或者直接撕了,但是,有一点你要明白,如果你不主动去找关于你哥下落的线索,那线索也不会主动来找你,你可以继续过这种每天都差不多的生活,而你一直苦练的武技也会没有任何用武之处,或者你跟我一起走,没准,遇见个什么人,碰到个什么事,就和你哥哥有关系呢?”
……
思绪回到此时此刻,肖翎推开门,走到甲板上。
十年来,他一直是受到杨二爷夸赞的乖孩子,结果,最后还是做出了让杨二爷失望的选择。他摇摇头,掏出藏在衣服下的黑色吊坠,这是他哥哥留给他的东西,也不知道有什么用。但是哥哥让他不要摘下来,他便一直戴着了。
收起吊坠,微微抬起头,几只海鸟拍着翅膀停在了船舷上,和人们一起悠闲地沐浴阳光。
而在甲板上为数不多的人中,一个消瘦的身影,让他整颗心脏为之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