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所撤销了，此刻办公室里人声鼎沸，场面就像沸腾了一般。大家全都围着中间的那份红头文件，关心着自己接下来的前途和命运。每个人的身后都有着一大家子人，一旦下岗，身后的家庭便将陷入困境当中。
秦钢研究所是由秦钢集团和东南研究院合作成立的。当年钢厂效益蒸蒸日上，研究所将近二百多员工。然而，研究所一年不如一年，现在整个研究所也只剩下十五个人了。撤销也是迟早的事。
大家看完那份文件，发现研究所十五个人，十四个人都有了安排却唯独漏下了卫征辰。
卫征辰，一米七五的个子和一百三十多斤的体重，不胖也不瘦。冬天穿着一个黑色的皮夹克，更显得皮肤白皙。戴一副淡黑的半框眼镜，看着内敛又腼腆。
从硕士毕业便来到研究所，在这儿卫征辰待了也有六年了。几乎将全部的青春都奉献给了研究，耗费在了研究所。如今研究所撤销了，大家都有了安排，而对卫征辰却不闻不问。看完那份文件，几乎所有人都替卫征辰感觉不值。
卫征辰看着那份文件，心中却格外平静。对于今天的这种安排，卫征辰也没有太多愤怒和惊讶。
今日的果，便是前日种下的因。当年所长能轻轻松松用一个科长的职位便将卫征辰的研究成果换走，跻身进秦钢集团核心管理层。那一刻也许便注定了今天这样的结果。
一直以来，卫征辰为了能够专心研究，不愿招惹是非，许多事情卫征辰都宁可简单也不愿复杂。在许多人看来，便感觉卫征辰好说话没脾气。这一切都造成了今天的结果。
不过对于今天的情况，卫征辰早有准备。只是再有半个月就要过年了。家中父亲再有一两年就要退休了，爷爷常年吃药。卫征辰实在不想将这样的烦恼带回家中。也不知道一周的时间能否搞定这件事情？
放下那份文件，卫征辰收拾好东西直接向所长家而去。
卫征辰赶到所长家的时候，所长正好在家。看到卫征辰过来，张辉一脸的平静。让卫征辰进了家，张辉看着卫征辰一脸和蔼地说道：“卫征辰，没想到这么多年，研究所还是被撤销了，以后咱们在一块的机会就不多了。咱们共事这么多年，相处的都还不错，以后即便分开了，咱们也要常联系！”
今天卫征辰过来不是听张辉说这些的，听着张辉的话，卫征辰便有些不耐烦起来。已经到这地步了，过来时候卫征辰的心中已经做好了撕破脸的准备。看着张辉，卫征辰打断了张辉的话，直接冲着张辉说道：“所长，我今天过来是要说法的。凭什么其他人都有安排，只有我没有？”
说话被卫征辰面色不善的打断，张辉的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就在张辉刚准备发怒的时候，看着卫征辰的眼睛，张辉突然感觉今天的卫征辰竟然变得有些陌生，让他的心中有些打怵。
缓了一口气，张辉才向卫征辰说道：“卫征辰，他们是普通员工。你是科长那能一样吗？”
“他们只要培训实习几个月就能上岗了，你能吗？钢铁厂和咱们研究所可不一样，像你这样的科长，最少也得一个车间主任，我去哪给你弄一个车间主任去？再说即便过去了，你能当的了吗？为你这事，我最近也是煞费苦心。可是真的难啊！当然，你要愿意过去当工人，一个月挣三千块钱，我现在就给你安排！”
卫征辰知道张辉不希望让他留下，如果真心为他安排，总会有合适的岗位。现在却拿这样的借口来搪塞他。
看着张辉那卖惨装为难地嘴脸，卫征辰的心中忍不住大骂了起来道：果然，还是把自己当傻子了，想继续糊弄。张辉他真以为自己是影帝啊，演技高到任谁都会相信！上次让他带走那块耐高温合金的半成品，还不是因为他手中的权限能够让卫征辰继续申请到经费，能够专心做研究吗？
现在，卫征辰已经三十二岁了。研究生毕业，上班五六年，现在却要让他回头挣这三千块钱的工资。这是张辉故意挤兑走卫征辰吧！
斜藐着眼睛，卫征辰看着张辉道：“张所长，如果你还准备继续以这样的方式来答复我。信不信我将那次实验的真实情况说出去。”
虽然当初为了写论文，张辉在带走卫征辰那块合金半成品之后，特意详细询问了卫征辰实验的全过程。但他也不能保证卫征辰说的就是全部，当初的实验成为了张辉唯一的心病。现在听卫征辰这么说，张辉还是有些心虚害怕了起来。看着卫征辰，张辉还是强装镇定地说道：“当初我可是询问了你所有的实验细节写的论文。现在即便你说了又怎样，看看还有谁会相信你？”
看着张辉那强装镇定的神色，卫征辰带着几分不屑地语气说道：“你以为当时我会告诉你全部吗？当初告诉你的不过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关键的技术也只说了一个大概。合金的配方以及阻碍位错运动的弥散强化氧化物是什么都没有告诉你！”
位错是合金微观的一种缺陷。阻碍位错可以增强合金微观结构的稳定性。从而使得合金性能得到极大的提升。
听卫征辰说完，张辉的心不由咯噔了一下。当初自己问卫征辰这个问题的时候。卫征辰只是告诉自己，那块合金的半成品只是他在做实验的时候无意间做出来的。现在听卫征辰这么说，张辉心中明白，这才是真正的事实。
但是张辉还是有些不甘心地向卫征辰问道：“我不信，如果这样，当初我发表论文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看着张辉犹然不相信的脸，卫征辰缓缓地说道：“你以为我愿意这样，还不是为了从你这儿能够申请经费继续研究？”
卫征辰说完，张辉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看着卫征辰带着最后地挣扎向卫征辰说道：“那又能怎样？即使你说了，谁会信你，又有哪家媒体愿意帮你？”
看着张辉依旧在硬撑着，卫征辰终于没有了耐心，脸色一冷，将科学杂志的一位编辑的名片拿了出来，放在了张辉的跟前：“张所长，任俊您也知道。前年从咱们研究所辞职到了南方的启晨风险投资中介公司，现在是公司的经理。他和科学杂志社的张编辑两人业务也常有业务往来。”
“在研究所，我和任俊的关系您也知道。这张编辑的名片还是他特意给我的！”
当初，任俊和卫征辰是同时进入秦钢研究院。两人同时研究生毕业又同时进入同一家单位。相似的经历，使得两人逐渐成为了朋友。后来，单位效益变差，任俊则去了南方的一家风险投资公司。虽然分开了，两人还是会经常联系。
看着那张名片，张辉的脸色终于软了下来。在这个节骨眼上，一旦卫征辰真的将这个消息报了出来。到时候，张辉在集团的位置将会大受影响。
仔细看了一眼那张名片后，张辉带着几分苦涩，他知道今天如果拿不出让卫征辰满意的结果，卫征辰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张辉看着卫征辰，沉思了一下：“卫征辰，你也知道咱们研究所是秦钢集团和东南研究院合作成立的。这一次咱们研究所撤销，东南研究院也会有领导过来。我听说，东南研究院还有一个研发岗位的空缺。如果你愿意，我就帮你联系，那块耐高温合金你也一块带走。”
“这些年来，你的努力我也一直都看在眼底。可是做研究，没有足够先进的设备和资金是很难出成果的。研究耐高温材料，这在国际上都属于重大项目。就凭咱们研究所的条件是根本无法完成耐高温合金这么大项目的。而东南研究院在全国研究院的排名中，每年都会名列前十。到了那儿，对你来说或许也是一次机会！”
这么多年的研究却没有结果，卫征辰想的心中也充满了不甘。而且其他人不知道的是，当初那个实验的关键之处并不是卫征辰想到的，而是在卫征辰脑海中的时舵提示的。卫征辰他也不知道脑海中的时舵还会不会再给他提示。如果卫征辰还能获得时舵的提示，东南研究院完全就是最适合卫征辰的舞台了。张辉这么说，卫征辰点了点头。
“不过你也知道，现在求人办事很难的。既要付出人情还需要有实际的好处。更何况东南研究院的研发岗位竞争都特别激烈。我这一次是给你办事。你多少出一些意思一下！”说完以后，张辉带着几分希冀地看着卫征辰。
张辉说的也是实话，但是这些年张辉从卫征辰身上得到的并不少。张辉说完，卫征辰依旧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张辉。
看着卫征辰冰冷的眼神，张辉终于还是有些讪讪地向卫征辰说道：“这一次是真的很难，你都想不到我需要付出多少。不过呐，这次我好人做到底。只是我希望你能保证，这一次过后再不会用这件事情来打扰我。”
只是，再有半个月就要过年了，卫征辰希望张辉能尽快将这件事情办下来。看着张辉，卫征辰开口道：“好，如果您能在放假前将这件事情办好，那咱两的事情便算彻底了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