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叶安澜,无比痛恨曾经懦弱的自己,为什么要选择一次又一次的逃避!因为逃避,她曾失去郝承天十年之久;因为逃避,她放弃了自己最大的优势,在学业上苦苦挣扎;因为逃避,她放弃了承担责任,让父亲苦苦支撑着企业,最终难逃破产的命运;因为逃避,当命运向她再次伸来橄榄枝时,她却发现无法扼住命运的喉咙。
“承天,你知道吗?我真的好怀念那个空间的你啊。如果可以交换,我宁愿不要这个重生,我只想要你好好活着,让你亲手为我穿上婚纱。我好后悔,有你陪伴的时候,为什么不努力一点,现在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如果是你,又该怎样做?”叶安澜独坐书房,泪流满面,喃喃自语道。
……
“承天,可以陪我出去走走吗?”叶安澜今天晚上心意乱,实在是提不起精神帮助郝承天补习英语,她需要一个人,一个可以倾听她讲述的人,在她心中,郝承天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没问题,任凭差遣。”郝承天早就看出了她心情不好,不清楚下午第三节课后,叶安澜发生了什么,但叶安澜不说,他也不好意思去问,现在叶安澜提出让他陪她走走,他是不会拒绝的。
两个人穿好外套,未向室友打招呼,便出了住处。
“安澜,咱就在小区里走走吧。”看着径直走向小区大门的叶安澜,郝承天有点担忧。毕竟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在2000年冬日的一个内陆小县城,这时候大多数人家早已休息了,夜色是鬼魅们天然的保护色,深夜外出的危险系数还是很高的。
“承天,有你在,我很安心。你就陪我在附近散散步,我们不走远,好吗?”叶安澜理解郝承天的担心,他担心的还是她。
“嗯,好吧。”郝承天点头同意。只要不远离小区,遇到小混混的概率还是极低的。
“今天发生了什么事了,我们都看出来你的心情不好,如果信任我的话,可以向我说说。”郝承天尾随着叶安澜出了小区,一边走,一边关心地问道。
叶安澜低头不语,自顾迈步向前走,半晌才说道:“承天,今天我爸来了。”
郝承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按说这是一件高兴的事啊,叶安澜咋因为她爸爸来了而心情低落呢?他试探道:“这是好事啊,叶叔叔常年在外,你们父女一年见面的次数有限,你们肯定高兴得很。”
“高兴,谁说不高兴了!”叶安澜嘟嘟小嘴说道。
高兴才怪,任谁都能看出叶安澜今晚心情不佳,郝承天只是认为她死鸭子嘴硬。“安澜,不要告诉我们,你高兴的样子,就是像现在的样子。”
“死承天,我爸来看我,我当然高兴了,但就不许我有别的烦心事!”两人不自觉地转到了县城的主干道,在昏黄的路灯下,叶安澜那娇嗔的模样,让人有一种拥入怀中的冲动。
“说来听听。”郝承天抬头望向夜空,夜空漆黑如墨,不见一丝星光,看来是要变天了。
“还不是为了我们家的工厂!”叶安澜长长叹了一口气,有些忧心的道。
“你家厂子出事了?”郝承天自行脑补道。
“没有。”叶安澜俏生生白了他一眼,这都是什么人啊,简直是脑洞大开。
郝承天知道自己会错了意,道:“安澜,你能不能把话一次性说完,这样容易让我产生误会的,多尴尬。”
“你也没等我说完啊,明明是你先插嘴的。”叶安澜撇撇嘴角,娇嗔道。
“请继续。”
“我们家的五金制品厂到今年销售额要超过五千万了,但是……”
“这是好事啊。”郝承天实在是无法理解,叶安澜家的工厂是蒸蒸日上的势头,明明发展的很好,她又有什么不高兴的?
“听我说。”叶安澜“恶狠狠”地轻拍他的手,“可是纯利润才二、三百万,利润太稀薄了。”
“安澜,叶叔叔已经很厉害啦,你有什么好担心的?”销售额超过五千万,纯利润达到二百多万,在2000年的时候,已经是了不起的成就了,至少在青山县,郝承天是没有听说过有这么大的企业的。他是真的无法理解,叶安澜有什么好担心的。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叶安澜算是知道了,现在的郝承天不是日后的那个人,现在和他谈这些,无疑是对牛弹琴,她有些气馁。
“哦,说来听听,也让我长长见识。”郝承天无疑是好学的,也是不耻下问的,这是一个好品质。
“现在看似风光无限,实则是暗藏无数危机。首先,企业处在一个充分而又无序竞争的环境,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叶安澜不介意提前向他灌输一些东西,虽然这些知识是他曾经体系的边角料。
“意味着什么?”郝承天一脸懵逼,他怎么知道这些。
“意味着你只能近身搏杀,无法拉开和竞争对手的距离,更无法从市场上获得企业健康发展的充分利润,长此以往,企业的抗风险能力下降,一旦有风吹草动,企业就极有可能面临破产。”叶安澜在郝承天一片崇拜的目光中,将他的知识贩卖给他。
“第二点,企业产品没有自己的技术和特色,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叶安澜又抛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这个我懂,产品没有特色会很容易被替代的,产品没有技术就无法获得超额利润,这些政治课上都讲过的。”郝承天难得可以扳回一局,连忙开口回答道。
“回答正确。我害怕,如果突然有一天,国际贸易形势不好了,外商突然间减少或取消订单了,该怎么办,能够取代其他企业的产品吗?我想难度会很大的,毕竟谁都有自己的销售渠道。如果突然有一天,同样的一家生产企业过来抢渠道,抢份额,这家企业的要价更低,那我家的企业除了跟着降价,还能做些什么?”一片又一片微小的雪花从夜空中飘落,落在她那精致的脸颊,她似乎并未察觉。
“下雪啦,今年的雪来的可真早,还没到小雪呢。”郝承天伸出手,努力地接着飘落的雪花,昏黄的路灯下,已经可以清楚的看到雪花飘落的痕迹。
“嗯,别有一番诗情画意。”叶安澜感叹道。在她记忆中,2000年的第一场雪,确实来的比往年早一些,这一年是最后一个冷冬,现在才是开胃菜,后续大雪将会一场接着一场的下,到过年时,乡村路边的沟渠全被大雪覆盖。
“安澜,咱该回去了,现在可是已经远离住处了。”郝承天再次提醒道。
“承天,难得遇到这样的天气,就陪我再走一会儿!这么诗意浪漫夜晚,你好意思搅扰我的兴致?”叶安澜狡黠道。
“好吧,就一会儿啊。”郝承天妥协了,与叶安澜在一起,让他从内心深处感到轻松惬意,“安澜,我们接着上一个话题?”
“你倒是对商业很感兴趣!”在夜色中注视了郝承天几秒,他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对商业的热爱让叶安澜感慨万千,有些人骨子里自带商业基因,不服不行。
“呵呵,就是感兴趣,你知道我最大的理想是什么吗?”郝承天早已经对叶安澜的调侃免疫了,对于感兴趣的东西,就要不耻下问,问来的就成自己的了,何乐而不为呢!
“嗯,让我猜猜。”叶安澜一副沉思状,突然娇笑道:“是不是想成为一个成功的企业家。”
“哦,这你都知道,真可谓我的知己啊。”郝承天有些吃惊,这个理想,他可是连苏雅都没有告诉过,却被叶安澜一语中的。
叶安澜暗暗得意,上一世,郝承天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他一直在追寻成为一个成功的企业家,为此他付出了太多太多。“意外吗?我还知道,你之所以抱有这个理想,一则是想走实业报国的路线,想让国强民富;二则是想让爱你的和你爱的人过上更好的日子,这就需要钱,而发展企业是最光明正大的赚钱方式。对不对?”
“对,我怀疑你是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这么多?”郝承天实在是无法理解叶安澜为什么知道他这么多秘密,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吗?他低头半晌不语,沉默着慢慢在雪中行走着,突然,他淡淡笑看着叶安澜,压低声音道:“安澜,你知道的太多了,看来我必须要辣手摧花啦。”说完,不待叶安澜反应过来,便一把抓住叶安澜柔软无骨的小手。
叶安澜任凭他的大手拉着自己的小手,无声笑着,一往情深的注视着他,时间似乎静止了一般,她真想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一辈子。
郝承天被叶安澜的深情闹了一个大红脸,本意是吓吓她,却又被她将军。连忙松开手,一脸尴尬地笑道:“你为你家厂子担心,除了上述原因,还有其他的原因吗?”
“有啊,第三点,就是产品没有自己的品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叶安澜道。
“我想想啊。”郝承天沉思片刻,道:“我记得看过一本介绍海尔的书,品牌是顾客对一个特定产品的认知度和忠诚度,意味着对产品的溢价,意味着产品顾客的稳定性,意味着产品在一定程度的不可替代性。大概就这些吧。”
“对。”叶安澜是多么希望郝承天能再为她撑起一片天,但她也知道那个成熟睿智、无往不胜的人儿,是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尝过了别人无法想象的苦后,才成长起来的。现在她必须耐心等待他的成长,不能因为自己把他带偏了,更不能做拔苗助长的事。
她为郝承天轻轻弹去身上的小雪花,淡淡笑道:“好了,承天,有你陪我走一遭,心情好多了,现在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