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睁开眼时,正值黎明时分,雨已经停了,湿度很大,温度降下了许多,水汽形成了雾气弥漫在丛林里。
地上爬满了肥大的蚯蚓,少年拿掉几只爬到脚上的蚯蚓放到一旁,心想现在的世界也只有你们这种简单的生物没有遭受影响吧,真是羡慕你们。
站起来的时候,身上已经干固的泥土咔咔的裂开,声音突兀而来吓了少年一跳,起来的动作变成了慢动作,像个半截埋入黄土的老人家。
少年小心翼翼的扯开身上半干固的泥土,从背包上取出压缩食品开始入食,回想起来到这个世界后所经历的一切,尽管短短昨天便经历过了几次关及生死存亡的危机,他依然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一个星期前,在一个科技风格满满的房间内,少年从一个医疗舱中醒来,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周围是一群和他有着同样经历的人。几名穿着统一制服看似医护人员的人告诉他们这里是2265年,是距离他们原来时代200多年后的世界。
少年是不信的,明明自己昨天吃的什么饭还记得,温习的功课也有印象。
说是他们之所以在这里醒来是因为同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们都患上了同一种疾病,一种从2022年开始出现的假性精神疾病,热疯病,顾名思意是被热得疯了的病,其实是因为热了就会疯的病,是在那个年代无法有效治疗的重大疾病,有的人或许记得,有的人记忆会模糊,而他们是患病后自己或家属选择冰冻沉眠的患者。
“所以我是忘了么?忘了自己患病的事?小叔之前也有失忆的状况。”少年心想着。
他明显是记忆模糊的人群之中的一名,说是模糊也不完全算,他只是记不完全而已。人生大部分的经历他还是记得的,甚至他比同时醒来的一般人都要清楚热疯病的源泉,只是他不记得什么时候自己得了这病。在他记忆中醒来之前是2034年10月份的某个晚上自己预习了第二天要上的功课后就睡了,醒来就来到了这,还以为自己是被绑架了,某种意义上说他更愿意或者说相信是这样。
没错,这个少年正是18岁的杨不凡,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莫名其妙来到了2265年,也有可能他忘掉了后面的事情,但不管如何这并不是他自己愿意接受的结果。
杨不凡怀疑自己被绑架了,毕竟现在世道并不太平。有一个很大原因是因为他没有看到患上这个病的小叔,当时为小叔选择沉眠时他还在现场,结果没有患病的自己醒来了也并没有表现出病情,相反患病的小叔却不见踪影,而且那些人还不让他离开也让他觉得很可疑。
之后他们被带到了一个规模远比以往避难所要大得多的地下城镇上,不像短时间能建立起来的。
2022年,热疯病的出现让人类首次发现了变异的蚊子,但并不普遍,见过的人寥寥无几,甚至很多生物科学研究者想要获取样本都无从下手,也导致大部分人都质疑其存在,也包括生物学的专家。
到2028年,变异蚊子大量出现并频繁袭击人类,人类出现了大量死伤,热疯病横行,各种血肉生物都受到了感染。为了治理蚊害,存活的人类一开始像以往那样采取了生物基因灭蚊的手段,成果也和以往一般显著,但好景没多久就出现了新的变异蚊。
蚊害很快就遍布全球,为了存活在没有其他更好的手段而不得已之下,统治者们很有默契地采取了生化投毒的作战计划,一时间不同国家紧急研究的不同生化毒药在全球肆虐横行。
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正是这个信誓旦旦可以一次灭绝蚊害的作战狠狠拍死了人类在地面生活的未来,受生化环境的影响,蚊子不但没有灭绝,相反却开始了高速进化,一路狂欢飙车,出现了多种不同生物形态,后来统称为“蚊兽”,仿佛是人类亲手打开了蚊子的基因枷锁。
之后的发展和预计的一样,人类转入了地下生活,地上的统治者却改叫了蚊兽,但人类从未放弃过重回地面的希望。
2265年的当下,大气生态早已恢复,仰仗着科技技术的先进,人类重新占据了地面世界的一角,也仅仅是作为前线哨塔散布在破败的城市中,甚至稍有不慎就会遭遇蚊兽的本能破坏。因开通对地面的通道而遭受灭亡的地下城镇也不在少数,蚊兽对人类的新陈代谢有着天然的敏锐洞察力。
填饱肚皮后,杨不凡用瓶装的饮用水调和泥土重新在身上抹了个遍,变回了泥人的装扮。他并不急着离开,现在还是蚊兽活跃的时间,大部分的蚊兽种类都有着和蚊子相似的作息习惯,喜欢在夜间行动,在白天时大部分都是慵懒的。
看着林间水汽形成的雾气,杨不凡很庆幸昨晚的那场雨,否则他睡着的期间鬼知道会发生什么。原本他并不打算睡的,只是自从从医疗舱醒来他就经常容易瞌睡,偶尔还会梦到以往的经历,以前他从来都不会做这种梦。
在梦里从新经历了自己过往的人生怎么想都会觉得奇怪吧?他问了和他一起醒来的人,却并没有和他一样的,其他人即使梦到过往也只是支离破碎的片段或梦幻般的神游,而不是像真实经历一样。有时他都在想会不会现在经历的一切才是梦,如果是,他巴不得这样,对于这里的世界他没有一丝好留恋的。
迷雾中能够看到一些光亮的光球,那是一种全新的菌类,这个时代的人类把它归属为光菌,光菌又细分为点光菌、帽光菌、球光菌和线光菌以及非常少见的浮光菌。现在杨不凡看到是一种球光菌,它的菌帽像个球一般圆润,发光的部位也正是它的菌帽。
光菌在这个时代很常见,甚至地底世界里也有不少生长,人类还喜欢把它当做光源进行种植,几乎每家每户都有种植光菌的爱好,光菌的养殖也很简单,只需要偶尔浇点水就好,而且它是天然的光线自感应光源,总是在光线不足时发光发亮,甚至有着各种各样的色彩。一般在人类城镇见到的都是偏暖黄的白光类光菌,彩色类的光菌对土壤环境有着很高的要求,其实严格来说是特殊的土壤环境导致了光菌的发光色彩,而并非是离开了那样的土壤彩色光菌就不能生长,现在杨不凡看到的球光菌中就有几个是蓝色和紫红色的。
忽然“啵噗”的一声,一个光球仿佛鸡蛋孵化一般破裂了几道裂纹,一只体型和光球一般、有小半个拳头大的蚊子正趴在光球上陶醉的吸食着光菌的汁液,光亮一波一波地流进它一闪一闪的大肚皮里。
杨不凡有些惊讶,也有些好奇,这种状况他之前听到过现在也是第一次见,对他来说很多东西都是新奇的,说不对这些好奇那都是假的。他知道那是一只荧光蚊兽,也叫闪闪蚊或光菌蚊,或者还有其它的叫法,是众多蚊兽之中少数的对人类无害的蚊兽之一。
闪闪蚊的生物构造和原本的蚊子相差不大,特别明显的是它几乎占据整个体型的大肚子,飞行时上下一摆一摆的好像要被它的肚子拖垮了一般,其实是因为它的肚皮很有弹性,过重的肚子在迎风的时候就会一弹一弹的,为了让自己飞的舒服一些它才上下一摆一摆的,真是作为蚊子界少数的“胖子”活得也不容易啊。
闪闪蚊喜欢吸食彩色光菌的汁液,变成自身可控的发光物质,它们很挑食,普通的色光光菌几乎都不吸食。会吸食白色光菌的是一种蛾蚊,是光菌世界里光菌们的天敌和“蝗虫”,所过之处寸菌不生,而且蛾蚊并不挑食。
在闪闪蚊吸灭了2个彩色光球后,肚子变得有些圆鼓鼓的,但它还贪婪的想要再吸一个,绕了一圈后,挑中了离杨不凡身边不远的一个。
杨不凡犹豫再三,轻轻地走了过去,他蹲下来忍不住伸出手指想要戳戳这只闪闪蚊的肚皮。
闪闪蚊原本还在享受吸食的快感并未发现有个庞然大物靠近自己,被杨不凡突然的举动吓到了,毫不犹豫地一甩尾巴喷了他一指荧光酸液,摇摇晃晃的飞走了。妖怪,想戳本大爷肚皮,休想,胖子也是有尊严的。
酸液喷到手上的泥层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吓得杨不凡赶紧甩手却发现酸液还是粘的,只得折了一片草叶把泥层刮掉了,胡乱之中全然没发现草叶上长有密麻的细小毛毛,毛毛接触到到皮肤,带来一阵辛辣瘙痒的刺痛。
“啊!”的一声在安静的丛林里突兀响起,惊起一片配乐。躲在暗处的闪闪蚊,一直在观察着那只全身泥土的怪物,等待对方离开后再美美的进食,被忽如起来的的尖锐声波吓得掉色,赶紧灭掉了身上的光亮。
强行忍受手痒,眼泪忍不住流下,杨不凡离开了现场,一边心里骂蚊一边小心翼翼的拔出一根根毛刺,他感觉自己的左手除了传到每个毛孔的瘙痒已经感受不到其他感觉。但他偏偏不能去挠,否则受刑面积会越来越大,甚至右手都会被祸及。
杨不凡碰到的草是痒痒草,也叫凌迟草,是一种可怕的蕨类植物,被这种植物扎到,最好的做法是拔出每根细毛,然后洒一把烟灰在感染山口上,如果没有烟灰也不要紧,拔出细毛后人体的免疫系统会逐渐修复感染区。痒痒草最恐怖的地方是,如果不及时或不正确处理,它会真正痒到你的骨头里,到时就必须切除感染区并刮骨疗伤了,甚至拖久了的话就必须得有残疾的准备了,否则终生受痒刑之苦,挠都挠不到,是刑讯逼供的最佳神器。
但杨不凡并不知道这些,只是凭借着直觉去处理,好在他走在往好的方向。
拔出最后一根毛刺竟然令他全身都轻快了不少,高高举起那根毛刺,笑着流泪想要庆祝一番。
啪叽一声,杨不凡踩碎了一颗蛇蛋。他抬起脚来,蛋液粘了他一脚,一条足有小臂粗的赤头斑纹蚊蛇正离他3米开外盘起蛇首向他吐着蛇信子,一双眼睛冒着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