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得有些恍惚，其实自打来到了这里，她似乎总是一个人在渺无人烟的荒原上寻找。
苏曼下意识地拍手道：“素衣姑娘这琴技当真是一绝。”
素衣缓缓起身谢过，看着几案上的瓜果并没有动过，知道方才她确实沉浸于自己的琴音之中了。
“苏姑娘为人真诚，倒是难得一见，怪不得墨公子几次在我面前提起你。”素衣兀自抬手，宽大衣袖挡住了她喝茶的动作。
墨染听罢，心中一滞看了她一眼。
素衣迎着他的视线之后避开他的眼神，依旧望着苏曼道：“承蒙苏姑娘不嫌弃我的身份，竟然肯同我坐在一个几案喝茶。虽然我自幼家境贫寒，被卖到春水轩，可我知道许多女子远远见着我便暗地里嚼着舌根议论着我这身份，她们根本就不想到我曾经过着何种生活。”
苏曼抬头淡淡地笑着：“其实不瞒素衣姑娘，我曾被人从乱坟岗的死人堆中找出来卖到了怡红院。”
墨染听后仿佛惊雷乍起般眸光闪烁，怔怔地望着苏曼。
素衣也是出乎意料地看着苏曼，右手紧握着茶杯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我不该提起自己的遭遇，没想到你也曾有过这样令人感伤的过往。”
苏曼抬头看着素衣，她乌黑的发间斜插着一根朱钗，上头缀着洁白的珍珠，显得她越发面容姣好。
“没有什么对与错，感谢素衣姑娘肯将自己的过往告知我这样一个才有一面之缘的人。”苏曼笑吟吟道，“素衣姑娘兰质蕙心，不知为何，我与你相见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苏姑娘这是抬举我了。”素衣与她碰杯，心中对她之前还有些猜测，如今已烟消云散。
“感谢素衣姑娘的招待，如今我出来有一会儿了，幽若若是找不到我，只怕会着急的，我该走了。”苏曼起身，拱手道别。
墨染起身相送，苏曼与他走了一段路后，她赶紧拦住他道：“好朋友，够意思。今日你将能带我见你最爱的女子，我很欣慰。”
墨染闻言有些满腹心思，满目都是疑惑地看着她。
“我知道，你是皇子，而她身份相对比较特殊，你自然会有些顾忌。”苏曼招了招手，双手比心道，“这素衣姑娘我虽然才见第一次，不过凭着女人的直觉，我觉得她对你十分喜欢。而你也喜欢她，我很看好你们哦。今日你难得有此机会，不要送我了，好好去和你的美人相会吧，我认识路的，拜拜。”
墨染几次要送都被推拒，一脸疑惑地站在原地。
素衣走过石桥，与他比肩站着温声道：“她与我想象中根本就不一样，本以为她到底是天枢阁的人，可是她却如此平易近人，而且对我们没有一丝防备。”
墨染低眸看着她，良久没有说话。
素衣看着他的眼神，便知道他在想什么，知道他此刻心乱如麻，对于自己方才弹奏之际的试探，他有些介意。
“对不起，我不该在没有问过你的情况之下便擅自作主张。”素衣低下头，没想到苏曼在他的眼中如此重要。
墨染万万没有想到她如此说，只是叹了口气，心中纵然有些不快，但还是归于平静：“我知道你这样做的目的，但是我也有自己的判断。她不是我们要对付的人，她也不过是一枚曾经被人摒弃的棋子。”
素衣惊讶地看着他，胸中满是翻滚的情绪，她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棋子，在他眼中，自己也是一颗棋子。
若非为了共同的目的，他们怎会走到一路。
她的族人全部被屠杀殆尽，即便是在青史中也只剩骂名，她是唯一存活的血脉。
活着，她便背负了族人所有的希冀。
素衣陷入了沉默，良久才笑道：“你说的是，身为棋子，我僭越了。”
空气甚是寂静，素衣眼中满满都是墨染，她一直都将他视为她的希望，是他带给了自己活下去的勇气。
墨染看着她叹了口气，深深回答：“我从未将你视为棋子，方才那样说，只是因为我想到当初她为了皇上鞍前马后，而那皇上明知燕回峰一事有诈，却默许皇后派人临摹皇上字迹以致苏曼孤身一人前去，我替她觉着惋惜。昔年她替皇上不知扫清了多少旧臣，而他黄袍加身之后，为了堵住悠悠之口便打算废弃她。我虽此地多年，总算明白了什么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而今，这个皇上没有料到她还活着，又想重新利用她，我实在有些看不下去。”
到底是看不下去，还是他已然对她另有情愫，素衣早已看得分明。
他看她的眼睛，似乎都冒着星光。
这是素衣一直都期盼着的，可是她没有等到。
不过她确实是一个挺不一样的女子，为人豁达，素衣不知为何才见一次，她都有些喜欢上她的性子了。
“所以你想提醒她吗？”素衣听他如此说，心中虽有些伤感，但面上依旧神色柔和。
墨染看着已经空无人影的门口，心下有些潸然，过了好久才道：“她似乎什么都不记得了，这是幸事还是不幸？”
素衣陷入了沉默，他是如此的在意她，她的心中渐渐生着寒气，可到底还是转过千百个念头，她如今的执念只有一个，那便是为自己肩负的重担而活着。
心里虽有些空落落的，可是多年的凶险已让她习惯了学会平静，素衣隔了一会儿低声道：“可她究竟还是皇上的人，她一定会是你的敌人。就算现在你们还能畅所欲言，或许有朝一日，就要刀剑相向。”
墨染怔怔地望着素衣，素衣看清了他此刻内心必定十分纠结。
“我希望不要有那么一天。”
素衣听着他的话勉强笑了笑，望着一旁清澈溪水，心绪甚是飘零：“我想提醒质子，有些事情还是早做决定为好。之前你几次三番前去世子府寻找堪舆图都未果，只怕也与她少不了干系。”
墨染站在原地，心绪有些不宁，语气有些不耐烦道：“你跟踪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