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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漫天飞雪的西陌

电话铃声响起来的时候,马盈还在不厌其烦地给大家讲述她的爱情故事,我只好过去接电话。

“你好,请问找谁?”万年不变的电话问候语。

“你好,我找静竹。”

“你是……?”声音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

“知道我是谁吗,哈哈,听出来了吗,静竹?”

“旭健,怎么是你?”怎么会听不出来呢,我的心快要跳出来。思念混着难过,就连声音都变得哽咽了。

没想到,旭健的电话最终还是来了。

“我听小天说,你现在状态还不错,”旭健犹豫了一下说道,“前段时间,我怕你心里难过,没敢给你打电话。”

“嗨,西陌也挺好的,来了几个月,没想到适应得还不错。对了,我吃着莜面栲栳栳了,下次你过来,我请你吃!”我想尽量表现得快乐一点,不想让旭健觉得我来到西陌,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情。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跟你打那个赌了。”旭健的话语里有隐隐的心疼。

“命中注定我就该来西陌待几年,跟那个赌约没关系。”我突然想起了那个秋日的午后,我和旭健为“超级玛丽双连跳”所打的那个赌,我和他信步走在去网吧的路上,跟他学习如何上网,那个秋日的午后,就连阳光都是那么的柔和,“再说了,我虽然输了,不还是宰了你一顿肯德基嘛!现在就差我的那顿‘莜面栲栳栳’了,这个赌约限定四年,过期不候。”

“那我还不得抓紧时间,赶紧找机会去陌大把这顿饭给蹭了,不然多吃亏啊!”旭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还好吗?”我想自己纵然问上千万遍,最想问出口的,依然还是这句话。

“还行吧,就那样。”旭健的语气里有淡淡的疲惫,转瞬便又笑着说,“你不在北京,我自己不会的数学题都没人帮忙解答了。”

“得了吧,你身边的同学,随便拉一个人出来,水平也比我高啊!”

我想起了复读那年,有一天在“尖子班”上自习的时候,傍晚六点十分,同学们陆陆续续都出去吃饭了,我吃了几块饼干填了填肚子,到了饭点不饿,就没下楼吃饭。

不知不觉,抬头扫视一眼,整个教室全都空荡荡的,没个人影。正要低头看书的时候,目光随意一扫,却发觉教室右边的角落里,旭健还在埋着头看书。从我的角度望过去,旭健的整个侧脸棱角分明,硬朗俊秀,像一尊好看的雕塑那样一动不动地低着头看书。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突然传来一声清澈的男孩声音,他见我抬头,腼腆地笑了一下,但很快就挺起胸脯,刻意提高了分贝,说道:“你叫静竹是吧?”

我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并不应答。

“我有一道数学题不会做,你能帮我做一下吗?”旭健微笑的时候,露出一口整洁的白牙。

我清晰的记得,自己的脸庞微微红了一下,然后拉过旭健手里的数学练习册,很快就演算了起来。不一会儿,我抬头,原本以为旭健早就回自己座位上等我,结果却见他只是像个听老师训导的学生一样,直直地站在原地,没有离开。

“这道题,不是很简单吗?”我原本以为一道能难倒了理科生的数学题,一定超级难做,没想到看完题目,却发现这顶多也就算是一道中等偏上难度的数学题。

“那你给我讲讲呗。”旭健听我说完,径直拉了一把椅子过来,坐在了我的身边。

碍于同在一个班的临时同学情谊,我也不好反驳,只好红着脸庞,压抑着内心的紧张情绪,很认真地帮他讲解了一遍。他半趴在我面前的书桌上,练习册上投射出他淡而模糊的修长身影,我刻意把自己的椅子往后挪了挪,表面上风平浪静地在本子上给他演算题目,天知道,其实我的心里早就揣上了一只肥硕的兔子,它在我的胸腔里肆意地蹦跳,直跳得我的心脏砰砰砰地狂乱不止。

在旭健看来,当时的我一脸高冷和漠然,整天独来独往,除了小田和琦琦之外,从不与其他同学多说一句话,高傲得可怕。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在一个远离了父母和家乡的陌生高中,内心的孤寂和焦虑有多么地严重,在我轻轻微笑的面庞下,掩藏了多少说不出来的孤独和难过。这种感觉,是已经在这所学校扎根了三年多的旭健、琦琦和小天都无法体会的。

“谢谢你,静竹,”旭健冲我笑了笑,然后把椅子搬回远处,对我说,“我和琦琦、小天也是好朋友,听说你一个人离家来这里复读,以后大家有机会一起学习,一起玩吧。”

我回应他一个友好的微笑,这个微笑里,有感激,有激动,还有一点点的喜欢。

我曾经无数次问自己,自己遇到过的好男孩也不少,为何独独就这么毫无理由地喜欢上了他呢?无论时隔多久,我都会记得复读那年的午后,那个拿着一道简单的数学题,在空若无人的教室里,腼腆地问我“你能帮我做一下吗”的忧郁男生。每每想到昔日的这个场景,我的脸庞都会不由自主地微红起来,并且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砰”的跳动声。

我想,那个下午,他以如此猝不及防的方式走进了我的心里,便在我的生命里留下了一个别样的位置,自从之后,我便再也无法忘记那个带着丝丝忧郁和腼腆笑容的男孩了。

跟旭健胡天海地地聊了两个小时,昔日曾有的熟悉感觉很快便又回来了。从聊天中得知,大学第一学期,课业非常紧张,加上旭健又是理工科的,所以实验之类的操作课程更是比我们文科生要多得多,辛苦必是自然。

临近考试,大家把积攒了一学期的精力都慷慨地拿了出来。我以为白天接电话的事情她们不会提起,然而晚上回到宿舍还是免不了被追问一通,而且想象力丰富的她们很快就认定白天接电话的人就是我之前提过的旭健。

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中的旭健、琦琦还有小天站在我面前,很开心地说着北京里那么多新鲜无比的事情,只有我一个人蜷缩在小角落里无言以对,越缩越小,直到半夜惊醒,望了一眼窗口,看到梧桐树在风中摇曳起舞,才逐渐清醒过来。

小时候,就朦朦胧胧感觉自己可能会喜欢上一个有点与众不同的男生,或许还会有一段很不同寻常的爱情故事,也许每个女孩只要有了自己喜欢的男孩,都会觉得他的男孩,在人群中是最最与众不同的那个人吧。

然而十几年平静的学习生活中,总是一个人往返于学校和家之间,始终不曾发现那个特别的人。爱情对于我,只是另外一个世界的声音,我听不到,也不愿意听得懂。

复读时,旭健从我身旁擦肩而过,我就认定了今生的缘分。佛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前世,我一定冲着旭健回眸了亿万次,才换来了今生的相遇相知。这么难得的缘分,我一定得好好珍惜才是。

自从接到旭健的电话之后,对他的思念几乎将我彻底击溃,我整日心神不宁,满脑子里想的都是旭健笑着的样子。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旭健忧郁的眼睛都会在黑夜里不停闪现,而且随着旭健生日的来临,这份矛盾和焦虑变得更加剧烈,简直快要把我毁灭了。

直到有一天,小雅将旭健的通信地址放在了我的床头,小声地在我耳畔说:“给他写封信吧”。

“你怎么会有旭健的通信地址?”看到小雅给我的通信地址,我一脸震惊。

“我趁你不在的时候从抽屉里翻出了你的通讯录,然后拨通了旭健宿舍的电话,直接要过来的。”

“我……”我看着旭健的宿舍地址,踌躇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别犹豫了,你总不想他有一天变成别人的男朋友吧,世界上什么药都有,就唯独没有后悔药。”小雅拍了拍我的肩膀,给我鼓劲。

“管它结果呢,要死就死,要活就活,总比半死不活的强。”我接过地址,咬牙算是下定了决心。

“这才像静竹的样子,哈哈。”小雅见我答应,开心地冲我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如果有人问我,你在青春岁月里,做过的最疯狂的一件事情是什么,我会毫不犹豫地回答:给旭健写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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