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四日的下午,风和日丽,美丽的天气让人的心情也不由自主的好了起来。经过昨天和杂货铺店长的一番交谈,上官的心里有了把握。他回到所里,就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介宽。
“真的吗?”介宽的样子有些吃惊,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他还是露出了像是第一次知道的一样。“也就是说,现在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已经有证人了?”
上官自信的抬了抬头:“我把小店铺主人的聊天对话用衣服里的隐形录音机录了下来。”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封厚厚的信封,里面是一打一万块钱。
“这是什么?”介宽摸了摸嘴边的胡茬,摆出了思考的样子。
“钱,更准确说,是顾双给店主的封口费。”上官接着说。“那天我们两个从医院里出来的时候,看见顾双在和杂货铺里的小兄弟在谈着什么,虽然我没有看清楚里面人的长相。可我估计那个人就是王来顺。她去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店铺的伙计帮她销毁尸体。并且做一个假的不在场证明。这一万块钱就是她给的委托费。”
介宽有些不明白,他反驳道:“真的是这样吗?那天中午咱们走后,她也跟着去了林芝医院,难道她不害怕和我们碰面吗?”
“她可能是害怕的,但是她更想赌一赌。”边说着,上官用手比划起来。“你忘了?上次咱们去医院发现医院的旁边还有一个侧门,那个侧门可不是经常有人出入,很容易被忽略,顾双就是意识到这一点,所以她才会选择去赌。”
“可是她赌输了。”面对上官的推断,介宽却为顾双感到丧气。
“是啊,可能天道更站在真相这边吧,让我们糊里糊涂的看见她。”上官舒了口气了,他感觉谜底解开了,心情豁然开朗。
“那现在我们可以去抓她了嘛?”
“我觉得可以了,现在有人证和物证,足够送她上法庭了。”上官的语气变的放松,但介宽表示还有些担心。
接下来,上官对着身后的白板,向介宽详细分析了一下顾双的作案过程,大致如下。
顾双在二十号下午去了林芝医院,她先是去了侧门找杂铺店的伙计帮忙销毁尸体和做不在场证明。在下午五点的时候,顾双杀死了林生,店铺的伙计王来顺在晚上帮助她抛尸到湖里。不料林生没有彻底死干净,在水的刺激下,活了过来,用仅存的最后一口气爬上岸,正巧经过的护士发现了他并报了警。在此案件之后的第二天,顾双为了让这件事情的保密做到最佳,她杀死了帮他抛尸的王来顺,在二十一日的晚上她约了王来顺到酒店,在晚上凌晨时分伺机杀死了他。解决了这么多人,但还不够,因为她最恨的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想去杀死她,可她不忍心下手。但苏文文内心的愧疚已经到达了极点,最后想做成是被顾双杀死的苏文文,打了一个电话给我们,为的是让我们过来当证人。这样原本看似是他杀的案件变得更有说服力,但事实上是自杀。
介宽很专注的听完了上官的分析,样子很懵懂地歪着脑袋。“我有个不懂的地方,那既然顾双想要杀死所有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可为什么这家杂货店的店长,还活得到现在呢?要是按照你的分析,他应该早就死了。”
上官不慌不忙地做解释。“那是因为在那天下午店长家的儿媳妇即将生育,他不得不赶回去,他自己都说,如果那天晚上来得及,他一定会阻止王来顺的行为。”
上官的解释看似很合理,但并没有说服介宽。他还是感觉有很多没道理的事情。
“事情既然已经查清楚了,你准备要通知章良组长吗?”
上官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不过我更想先把她带过来问话。”上官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声音也压的很低。“我想知道她把凶器都销毁在哪里了。而且我想知道林生的第一杀人现场到底在哪里。”
“可如果她不认罪呢?”介宽以为顾双既然已经没有几天了,认不认罪都要死。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相信她会说的。”
介宽扭了扭脖子,想想下面该说些什么。
“那你顺便也问问,那天咱们走后,她和苏文文到底聊了些什么,如果依照上次苏文文自杀的观点,那这至今还是个谜。”
“我想应该不需要问了,我差不多已经想象出来了。不过求证一下也好。”上官拍了拍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会让她开口的,放心。”
介宽目送着上官离开。从上官消失在介宽视野里之前,介宽的视线没有移动过。他总觉得上官的分析很牵强,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白板上的三起案子,串联在一起的中心就是顾双。可他总觉得不对劲,尤其是到了王来顺案子。
这一天下午的风很凉爽,吹在上官的脸上感觉凉丝丝的,昨天的蒙蒙细雨使今天的天气格外的放晴。
上官站在顾双的门外,他掂量着顾双会不会在家,如果在家会干些什么。他摁下门口的门铃,没有和以前一样叮当的敲门。门铃声作响几声,里面也没有传来任何的声响。正当她准备敲门时,门开了。顾双穿着一身睡衣,头上盘绕着毛巾站在她面前,看样子像是发烧了。
“突然造访,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想和您说些事情。”上官的态度和之前见到顾双的态度显然不同,语调变得强硬些。
“怎么了吗?先进来说吧。”从顾双的口中,上官感觉他们两个好像第一次见面一样。她的样子一点也不惊讶。”
上官点了点头,被顾双带到屋子里,看了看四周乱糟糟的样子,比起上次可大不一样。他依旧坐在了沙发上,顾双没有给他拿木质的凳子,但他没有多想,感觉没什么奇怪的。
顾双接下头上的湿毛巾,摸了摸温度,就放在了一旁。想去给上官拿些喝的。
“不用麻烦了。”上官叫住了顾双。
“怎么了?事情很急吗?家里有些乱,这几天没来及收拾。”她拿起旁边的椅子坐下。
“没关系的,这不影响我们的谈话。”上官不想和她兜圈子,打算直戳主题。迫不及待想看她能有什么表现。
“那您请讲吧。”顾双的表现很镇定,话语中没有一丝的慌乱,这让上官感觉她好像没有杀人一样。
“你的身体最近好些了吗?”
“我的身体一直很好啊,只是最近有些小感冒。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看你的精神比之前好了许多,医生上次开的药你还吃吗?”
“以前还在吃,现在不吃了,也没有了。我感觉自己已经好了。”真的已经好了吗?那药的副作用可能会导致精神失常,重则会致死,上官以为她明显在撒谎。
“你感觉自己已经好了?剩下的药你吃完了?还是扔了?”
“我为什么要扔啊?以前不是一直都在吃吗?我朋友的父亲就是吃那药吃好的,后来她推荐给我,我也感觉挺不错的。”上官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如果没有什么问题,她所指的朋友就是苏文文,而苏文文的父亲经常服药,已经死了。
“你说的朋友?是苏文文吗?”上官的身体微微前倾,他慢慢的靠近顾双。
“是啊,你怎么会认识她的?”上官感觉她不像是装出来的,难道她不知道苏文文已经死了吗?
“上次我来你家的时候,她就坐在你旁边,你忘了吗?”
顾双轻微地向左歪了歪头,她的嘴里好像在自言自语:“上次?苏文文来我家。。怎么可能,我好像没见过啊。她不是一直很忙吗?怎么可能会来见我。”顾双摇摇头“不会的,她不会来见我的,她不在北京啊。不信我给你打电话问问。”
说着顾双拿起了电话,翻到顾双的号码拨了过去。而电话的那头却是无人接听。当然了,因为苏文文已经死了。
上官感觉此时的顾双就是在演戏,他想马上撕开她的面具。“够了,你不要再演了,苏文文已经死了!!!”
顾双露出惊恐的表情,耳边的手机掉在了地上,两只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上官。
“她怎么死的??”顾双的语调有些沙哑的说道。
“是你杀死的。”上官以为自己已经把话说开。没有必要再装了。
顾双的反应很奇怪,捂着嘴大声的哭泣,样子很伤心,怎么看也不像是装出来的,她好像不相信上官说的话。
“我??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了,她昨天还给我打过电话说,她知道我生病了,明天会来看我的。。。”顾双的语调里伴随着哭声,用手指着自己说道。
上官感觉真不可思议,苏文文在前天晚上已经死了,而她却说昨天晚上给她打过电话?上官越想,心里越感觉到一丝丝恶心。大脑开始有眩晕的迹象。
“警察先生,请你不要骗我,你昨天来见我的时候,是向我打听对面。。。”上官睁大了眼睛连忙打断了说话的顾双。
“什么?你说昨天?那已经是上个礼拜的事情了。”
正当上官疑惑不解的时候,厨房的烧水声响了。顾双连忙跑进厨房,关掉开关。
她垂下头慢慢的走出厨房。神色从刚才的惊恐变得冷静了些。
上官不知道再要说些什么,不知道是顾双忘记了之前的事情,还是故意装作什么都不记得。
就这样上官把顾双带去了医院想要给她做一个检查,一路上顾双都很配合,也没有想要逃跑的迹象。
到了医院后,上官给此时正在所里的介宽打了电话让他尽快过来。
“怎么啦?听说出现了意外?”介宽焦急的跑了过来,喘了喘气调整了一下呼吸说道。
上官的样子有些失落,他抱着胳膊,头也不看介宽地说道:“可能是药物的副作用,顾双已经忘记了最近的事情。你信吗??”
“你没在跟我开玩笑吧。”
“我跟你开这种玩笑有什么用。她确实忘了。不信你看看她。”上官在玻璃外面指着躺在核磁共振仪中正接受检查的顾双。
她从仪器上下来,介宽看着她没什么两样,正常得很。
“是吧,起初我也这么觉得。”上官歪着头,语气像是开玩笑。一股吊儿郎当的感觉。
检查结束了,顾双从辐射室走了出来,她用异样的眼神,就像是看陌生人一样的看着介宽。
她好像想张口说些什么,但介宽却先开口了,“你不认识我了?”
顾双轻微地摇了摇头,眼睛也不眨一下。
“我是介宽啊,前几天我们在你家里见过,那时还有苏文文。”
听到苏文文的名字,她垂下了眼睛,情绪明显有些低落。她心里正是郁闷呢,上官说她杀死了苏文文,但她却很纠结,自己怎么会杀死自己最好的朋友呢?这绝对不可能。
“好了,先不要问了。”上官对着介宽说。“咱们去那边歇会吧,一会结果出来了再说。”
介宽微微点头,“好吧。”
上官在医检等候处给顾双找了个座位坐下,告诉她不要乱走。
“好,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回来。”顾双的声音变得有气无力的,很微弱。她正在一遍一遍的自省自己所做过的事情,但怎么都想不出什么。
上官拍了拍介宽的肩膀,“走吧,别看了,咱们去那边说。”
上官找了一个僻静而又空旷的地方,也不知道这是医院的什么场所,旁边有着几个自动取款机,都是不同银行的,在他们的左手边有一个卖杂物的门帘,这倒是不错,想想看林芝医院的杂货铺可是在外面。对着他们面前的是是一大块玻璃围成的半圆球,和医院镶嵌了起来。
“你昨晚又没睡吧?”介宽揉了揉鼻子,最近好像鼻炎犯了,鼻子总是不透气。时不时的打喷嚏。
“睡不着,习惯了,案子不破,怎么都睡不安稳。”上官抱着胳膊倚靠着后面的墙,还抬起了一只脚靠在墙上,这样让他感觉很放松。
“依我看啊,今晚你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好好的线索,突然间就断了,而且断的这么彻底,你就没有想过她是装出来的吗?”介宽右手一摊,上官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与其在做无用功,还不如好好睡一觉。
“她到底是不是装的,一会儿结果出来就知道了。”上官表面上冷静得吓人,但心理上已经焦急的不行了,他一遍一遍的想,怎么会这样?不可能啊?
“如果一会儿检验报告出来,她是真的有了健忘症,她自己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了,那我想就算你把她送去侦察科给她做谎言测试,我估计也没用。案子彻底定不了了。”上官明白介宽的想法,这也是他最怕的。
“或许吧,这真的让我想起了一部小说的情节。”
“什么小说?跟健忘有关系?”
上官叹了口气,轻轻的用上牙齿咬了下唇,头部也依靠着墙。
“跟发疯有关系,小说叫第二十二条军规。里面讲的是,战士们要去上战场了,想要避免参加战争,你需要证明自己是一个疯子,一旦自己提出证明,又说明你是一个正常人,因为疯子是无法辨别自己到底疯没疯。”
介宽咽了一下口水,“那顾双?”
“是的,她可能真的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估计是那药的副作用导致的。”上官露出轻微的微笑。“估计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吃过药,也不知道自己要死了,还以为真的是小感冒。我一开始听她这么说的时候,我都害怕了。”
“怕她会死?还是怕她发疯?”介宽以为药的副作用除了致死之外,还可能引起精神疾病。
上官慢慢地转过头,不慌不忙地说:“你看她的样子,像是会发疯吗?我就是怕她死了。这不就死无对证了?”
介宽回答:“那你看她现在的样子,抹掉的记忆就是证据,而她什么都不知道,这不已经是死无对证了吗?”
“但还有人证物证,杂货铺的老板没死,她贿赂的那笔钱也还在,这就是证据。”
介宽的左脸肌肉抖动了一下,放松了一下胳膊,他走近上官面前看着他的眼睛。
“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呢。”介宽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我在你走后去鉴证科对那笔钱做了一个指纹鉴定,那上面。。没有顾双的指纹。”
上官目不转睛地盯着介宽,可能想说什么,但却不知道怎么说。
周围变得安静起来,他两人站在空旷的这里,变得跟木头人一样。
正当他们两个人发呆的时候,从他们旁边的拐角,出来了一位戴着金边眼睛的医生,穿着一身白大褂,手里拿着报告单,是个男的。
“原来你们在这啊,我找了你们半天,这是这个人的大脑核磁共振图。”上官已经等不及了,接过报告,却看不懂。
他问:“这是什么意思呢?”
“从报告上看,她并没有健忘的迹象,而是这个人已经患上了精神分裂症。”上官心里变得有些慌乱。
“精神分裂症?”上官和介宽都有些惊讶,眼睛一动不动。
“简单的说,这个病人有双重人格的特征。
“什么意思?”
“病人有两个记忆,但是在不同的人格中,一个人格是主人格,一个人格是次人格,两个人格不会互相干预,记忆也不会有交集。”
经过医生的解释,上官差不多理解了,他现在只想知道这病情有没有可能会好的时候。
“医生,那她这病还能好吗?”
“这个我们也不太清楚,得看病人的病情发展。”
“那也就是说她还是可能恢复的。”
医生摇摇头。“但不要抱有太大的期望,可能性会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