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任将军听了此话,顿了许久才道:“仲冬原是你恩人,呵,倒是妙得很。”
仲冬?指的是将军吗?原来他叫仲冬。如何个妙法?这将军说话让人摸不着头脑。
那将军穿过屏风,从那里拿了瓶药走过来,帐内点着灯烛火燃的旺,她看着那将军的半边脸映的有些发红,他垂眸看着坐在榻上的南鸢,伸手要掀开她的衣领。
南鸢右手抓住他的手腕道:“将军这是做什么?”那将军听了一愣,似笑非笑,“作甚?你肩上的伤可是有毒的,莫非你不想要你的左手了。”说完他眼神越发冷冽,挣开她的手,不再掀衣领,只将她左手的衣袖撕裂,看到那已经溃烂的伤口,将那瓶药打开撒了上去,药粉覆盖在上面,他又将干净的布带将伤口包扎好。
南鸢虽觉得这将军人是冷冰冰的,心肠却是好的,看他这熟练的手法,想来在这战场上也是受了不少伤痛。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帐篷外马蹄声渐渐多了起来,想必是将军的人马已经到了,她本想出去看,可这左臂的衣袖被撕的不成样子,出去未免不妥,更有甚者,她一女子同一将军先回帐篷,这衣袖又被撕成这样,怕是要惹来闲话。
帐篷外有一士兵喊道:“陛下,将军回营,已悉数缴获数百个人马,还请陛下发落。”
陛下?这帐篷里除了她和这个将军哪来再无第三个人,岂非这个将军就是当朝天子?南鸢有些傻眼,蠢材蠢材!若非是皇帝,将军怎么如此紧张,又何苦寻个幽径小路,而不走大路,他穿的与将军如此相似也是为了遮掩身份,她竟糊涂错认他是新上任的将军。
“民女不知是天子,还望陛下恕罪。”她起身跪下。
皇帝缓缓走到她跟前,将自己的披风摘了下来披在她身上,道:“起来吧,你说仲冬是你恩人,岂知方才若不是你相救,那箭如今便在朕的身上了,这样算来,你又是朕的恩人。”
南鸢摇头,“不,这本就是南鸢该做的,称不上什么恩人。”
皇帝只是笑而不语,过会又道:“既然这“事”已了,出去看看?”南鸢点点头随他出去。
出了帐篷,士兵们都整整齐齐的排列好,将军站在最前面,看到她似有些惊讶又似不是,最后嘴角勾了勾。她从未见过那么大阵仗,士兵们个个昂首挺胸,目光平视前方,众人举着火把,像是白日一般,身边的皇帝笑道:“不愧是我朝男儿,今日大捷待明日回朝,朕要好好封赏!”
众人皆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南鸢看着旁边的皇帝,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当天子是百姓之福。
睡梦中迷迷糊糊听到什么声音,费力睁开眼也是天地间晃个不停,只见旁边坐着一位太医抚着胡须皱眉,接着便再没了知觉。
再次醒来,她发现自己躺在一辆马车内,柔软的锦被包裹着她,怪不得这一觉睡得如此香甜,起身掀开帘子阳光却刺眼的很,她眨眨眼,慢慢适应过来,看到这热闹的街市两边有侍卫挡着,后面皆是城中百姓,欢呼雀跃。
今日天子凯旋而归,百姓自然欢喜,街市上挂的红绸连着几条街,处处彰显着胜利的喜悦。南鸢从小被父母送进山中与师父学武功,从未见过这样热闹的场面,她赶紧拉下帘子,头钻进被窝里去,又睡着了。
车马停了下来,为何?已入了皇城内院,后宫之中,她被两个侍女唤醒,起初十分不解,然这一下马车便看到九鸾殿三个大字,登时清醒许多,她这觉睡得奇,睡着睡着为何就到了皇上的后宫?
因肩上的伤已经开始结痂,不好乱动,侍女们扶着她进了殿内。她尚未明白过来,谁能告诉她,她为何就进了后宫内院,这要如何出去,她也不认得什么宫中的人,除了那位以外。
殿内进来一侍女,便是方才扶着她的其中一位,她急道:“姑娘,对,就是你!”那侍女听闻唤她走了过来,“您有什么吩咐?”她看着这侍女面容清秀,说话也十分温柔,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侍女答道:“姑娘,奴婢名唤丹若。”她又道:“丹若,你可知送我进来的是什么人?他们弄错了,我不是宫里的人,我只是个逃难的百姓。”
丹若后退一步弯腰行礼:“姑娘错了,您是大功臣,主子说了,要好好答谢姑娘。”
主子,说的可是皇上?若是,他要答谢我?我那只是碰巧救了他,她还以为是将军遇险,就算救了他,她也并不需要什么答谢,非要答谢...那就俗气一些,赏个白银一百两,她也用以生存。
她思虑再三,问道:“丹若,那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家主子?”
丹若回答:“姑娘放宽心,主子说了待忙完政务便过来。”
这对话...倒像极了他宫里的女人等他到来的场景,她便坐在椅子上一杯又一杯的喝茶等皇上来,不知什么时候,丹若已经将灯都点了,皇上还是没来,她的肚子隐约有些闷声作响,丹若拿了几碟点心让她垫垫,小厨房已经快做好,过会便可以用晚膳了。
她正吃着点心只待喝口茶时,宫门外一太监高声道:“皇上到——”噎得她眼泪直流,猛喝了一口水却呛了出来,真真是挑了个好时候,南鸢用丝帕擦了擦嘴角、理下衣物,皇上的一只脚就踏了进来,看到桌子上的几碟点心,以及桌上的半块点心、打翻的茶水、有些污了的帕子便有几分知晓方才发生了何事,眼里藏了一抹笑,不过瞬间便恢复如常。
南鸢抬头对上皇上的眼神,不知怎的有些心虚,低头行礼:“皇上...”丹若悄悄提醒,“万福。”她立马道:“皇上万福。”
皇上倒是客气的很,说起身的时候伸手要去扶她,她哪知这是何意,一个扑通跪下去,“民女不敢。”
“呵。”皇上示意身边的人退下,整个大殿如今就他们两人,皇上找个椅子坐下,“之前在大营不是挺硬气的吗,怎么朕如今换了身衣服你就吓成这样,南鸢,你的骨气呢?”
南鸢被怼的敢怒不敢言,那可不是吗,你可是皇上,轻轻一挥手就可以让我掉脑袋的人,我自然要敬着些,师父说了,在外若是救了别人而死,那是英雄,若是不识时务的,那就是狗熊。当时她还住在山上,想想二者的差距便立刻明白了,从未忘记。
“起来吧,给朕沏杯茶。”皇上淡淡道。南鸢随即起身沏了杯碧螺春,将热腾腾的茶水奉给他。
皇上捏着盖子顶,撇去茶叶,吹吹滚烫的茶水,不经意问道:“你日后有何打算?”
南鸢道:“目前离要去的地方路程远,想先在京城的客栈住下。”
皇上抬眼道:“你从军营回来身上有银两?”
这一句话将南鸢噎言,她诚然半分铜钱也没有,莫言说银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