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及笄礼就像平日里过节一般，穿戴好吃个饭便算过去了，没想到这天还没亮呢，阿妈就领着一众姐妹涌进了我的房间，生生将我从床上拖了下来。
“阿妈？沫沫姐？”我睡眼惺忪的被人架着，莫名其妙看着阿妈指挥姐姐们在我房中一顿忙碌。
“沫沫，你先叫两个人带凤儿去浴池梳洗一番，对了，焚香一定要用美人如梦！”
“好的。”沫沫认真点头，指了两个人：“星儿，茉莉，你们跟我来吧～”
“诶～”房中两个年纪比我小些的妹妹笑着答应，从屏风上拿起我的披风给我披上道：“凤儿姐，我们走吧！”
刚出门，只听到阿妈在里面吩咐：“水仙，将我带来的云锦被褥给换上，我们这最好的也就这料子了，也不知道少主睡不睡得惯～诶！月季！将那香炉搬过来些，离那么远，熏香给谁闻呢！”
我又羞红了一张脸，一路扭捏，阿妈是不是太过分了！抬眼一看，瞧这天上，月亮还亮着呢！
等到了浴池，沫沫吩咐了几句就去了焚香室，两个妹妹三下两下给我剥光，又褪去自己的衣裳，推簇着我进了池子里。她们人手一块棉巾，打湿了就往我身上蹭来，给我从头到脚都洗了个干净。
俩人扶着我出了浴池，仔细给我擦干身体，涂上润肤的玫瑰油，再次一左一右簇拥着我进了焚香室。这里头的香味与平时不大一样，少了药香，多了几分柔情，轻嗅竟有一股昙花香，很是清雅好闻。
沫沫给我换上浅绿加白的采衣采履，将我的头发细细梳开，在香炉旁花了好长时间才绞干我的头发，然后用浅绿的布条给我盘成了双螺髻，做完这些，她拿着两根红线就往我脸上伸过来。
“咦？”沫沫双手一顿，惊艳出声：“一直知道凤儿肤如凝脂，不曾想脸上竟然都没有汗毛的吗！”
人的脸上还会长毛？我眨了眨眼，盯着沫沫的脸仔细看了看，果然是有一层细密的汗毛。失策，不过听沫沫的语气，这大抵不是什么坏事。
果然，一边两个妹妹撑着下巴羡慕道：“哇，真的诶！凤儿姐生的真好！”我汗颜，拿起一旁的面纱戴上。
我们从屋内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冬日里昼短夜长，估摸已过了辰时，阿妈远远的瞧见了我，一边嗔怪着沫沫动作慢，一边把我带到了前厅东边一间小屋里让我候着。
从廊里经过的时候，能看到前厅里已经人满为患，二层的阁楼帘子全都拉开，那秦崇就坐在最显眼的地方，我有些紧张，不论最后是谁，到时候我只能将他敲晕，然后想办法逃走了！
只闻外面奏乐声响，沫沫娇媚的声音带着些许喜悦说了致辞，说得晦涩难懂，我只隐约听到“万物兴恒”，“人之因幼，少而及往”这几句话，然后大家起哄着鼓起了掌。
一旁的星儿轻声道：“凤儿姐，一会儿你走到中间向大家行礼，然后跪坐在中间的席上即可。阿妈替你梳头后，你转向东边，完成仪式。”话音刚落，只闻沫沫在外头浅笑出声，说请我出来。
朝星儿点点头，我整整衣装推开了门走到舞台上，台下的男人们激动万分，好似要将自己的手掌给拍出个窟窿来。只见阿妈坐在主位笑的风情万种，我摇曳身姿展示着身上的装束，台下发出轰鸣的掌声夹杂着一些调戏的口哨声。
我习以为常笑着朝台下抛了个媚眼，眼睛扫到一旁的藏青色垫席，款款跪坐下。阿妈以盥净手将我发髻拆除，乌黑浓密的头发放下，台下的男人似乎更激动了。待阿妈替我梳好头，我转向东方正坐。
接下来，星儿端着托盘奉上发笄，阿妈走到我跟前，吟颂祝辞，尔后眼眶微红：“凤儿来到我们怡红院才八岁，这几年我把她当作亲女儿疼爱，今天，终于能成为大人了～”
我心神微动，竟然感觉有些哽塞，轻唤：“阿妈。”想到一会儿我打算离开这里，我心里也极为不舍，阿妈对我极好，如今的情形，大概除去我，大家都觉得是必然而值得庆祝的。
阿妈笑笑，膝盖着席，将我的头发分股，结寰于顶，并束结绡尾，垂于肩上，似乎是楼里大多数姐姐梳过的发式，称做垂髫分绡髻。观美人梳发，或许是个极为享受的过程，男人们轻呼出声，唏嘘不已。
阿妈替我加上发笄便回到了主位，我回到东房，换上与发笄相配的粉色襦群，腰间系上普通的红色细布腰带，像之前一样走到台上展示了衣裙，然后面向阿妈端正的行了拜礼。台下掌声又起，阿妈为我去掉发笄，将垂髫梳到额上，露出清丽的额头来，在我眉间贴了个红色的花钿，替我簪上的发钗。
又一次回到东房，我脱下了身上襦群。这一次，沫沫给我端来的衣服，是一套红色的曲裾深衣，裙襕上是灯笼缎子的花样，衣着华丽，沫沫协助我一件件穿好，屋里姐妹发出赞叹：“凤儿总爱穿着红色舞衣，我们以为是最好看的了，没想到盛装打扮一番，竟好似那宫里的娘娘，端的是一身贵气呢！真是美极了！”
“就是可惜一张美丽的脸一会儿出去还要挡在那面纱下！”
“就是！”“是啊～”“太可惜啦！”姐妹们连声惋惜。
我羞涩地笑了笑，在沫沫的引领下再次走上舞台，等我站定，明显听到底下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我施施然转动着身子，一双美目扫过底下一张张涨红的脸上充满惊艳和欲望的眼睛，在大家的屏息下，轻轻施了个礼，头上发饰叮呤作响，略带羞涩道：“谢过各位公子，来参加凤儿的及笄礼～”
话音刚落，底下一阵哗然，喊叫声、鼓掌声、调笑声、甚至淫词秽语哄的爆发出来，简直震得屋顶都抖了三抖。
一片混乱中不知道谁忽然喊了一句：“初夜！”众人似是恍然醒悟，及笄礼只是个前菜，今日的重头戏可不是这个！大厅里先是一小片嘈杂的喊着，没过多久整个大厅开始齐声大喊。
“初夜！”“初夜！”“初夜！”底下的男人们激动得流着臭汗，边喊边跳，逐渐朝舞台涌来。
我咻的红了整张脸，阿妈连忙上前将我拖到后面，霎时大厅两侧整齐的跑出了十来个身上别着大刀的院里守卫，将轰动的男人们齐齐挡在舞台下。他们取下大刀，气势磅礴，刀鞘砰砰砰三下砸在地板上。
见到这个阵势，那些吵闹的男人们忽然醒了过来，后怕的看了看二楼，那上面可都是尊贵的客人们，这火凤儿的初夜，哪里有轮得到他们啊！刚刚真是被美色迷了双眼！
阿妈朝沫沫递了一个眼神，沫沫会意，叫了一个守卫将我送出了前厅，我走的比较慢，只听到阿妈扬着声音道：“既然大家如此热情，那么借着这个机会，我媚娘之前答应大家的凤儿初夜，今日得定下，先前我们说的一千金，不知哪位公子～”
底下的人窃窃私语，二楼阁楼左边第三个阳台传来一声明亮的叫喊：“我来！”与此同时，右边第二个阳台也传来一声叫价：“我！”
“呵呵～”阿妈扭着腰肢笑得合不拢嘴：“多谢二位公子赏脸～不过，若是大家都想买美人一夜，自然是～价高者得！”
闻此，大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时，楼上开始此起彼伏的叫价。
“我出一千两百两！”“一千五百！”“一千六百两！”
秦崇眯了眯眼，这里只有他见过火凤儿的真容，大家只看道那身姿优美，气质奇佳，他却知道那面纱底下有多么美貌！他相信以他的身份，加上这个价钱，一定没有人再给得起，于是，他得意的喊出一个势在必得的价格：“三千金！”
“哇！”“县府的秦公子！”“据说他前几日放下话，说火凤儿的身子势在必得！”
整个怡红院瞬间陷入了寂静，听着楼下啧啧称奇，秦崇心里的得意万分，他看向楼下的媚娘，示意赶紧一锤定音，却见台上风情万种的女人老闲自在，并不搭理他。
他一时恼怒，正想开口，只听到隔壁传来一声冷冽的叫价：“五千金。”
人群哗然了，大家不可置信的盯着秦崇旁边那个阳台，却见那个阳台挂着一道纱帘，看不清里面人的相貌，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谁这么大胆子，不给县府面子。
“难道，是京里的人？”一个人悄悄和好友耳语，这个话被人听到，开始逐渐被放大，有人眼尖，看到了那阳台桌上放置的茶具：“明黄色！是，是皇家！”
大家又惊又怕，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以至于气绝的秦崇都听到了这个猜测，他涨红着脸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最爱的女子，竟然被比他更有钱更有权的男人买走了！
身边的小厮见状，心里松了口气，连忙劝说：“少爷，这是咱们惹不起的大人物，还是先回府里，跟老爷商议后再说吧！如今可不能给老爷惹麻烦。”
秦崇虽不甘，但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父亲向来看不上青楼女子，这事，怕是没有转圜的余地的！他一甩袖子，怒气冲冲地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