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多日的跋涉，韩羽总算从阴山草原回到了长安。
长安，汉人帝国的都城。
自刘氏一族统一天下建立华朝后，七十多年间，对内整饬吏治，鼓励农商，对外则北击匈奴，南扫蛮夷，西开异域，东渡重洋。到如今，国力强盛，四方来朝，堪称盛世。
而长安城内，经过七十余年的发展，已是街道宽阔，广厦万间，商铺林立，四方商旅也是络绎不绝，一派繁华盛景，号称“宇内第一城”。
不过，再繁华的都市也有平凡的地方，比如韩羽的家所在的街巷，看起来跟一般的县城没什么区别，只看这里根本不会认为是在长安。
他的家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院落，是他师父留给他的。他从小在这长大，而自师父去世后，也就只有他一个人居住了。
其实他现在，一年中得有大半年是在外面跑，回家也是自己一个人，这几年下来，家的感觉已经很淡了。
他没有先回家看看，而是直接去了会仙楼。
会仙楼是长安城有名的酒楼之一，规模不小，是不少往来客商、江湖豪杰聚集之所。而对韩羽来说，最重要的，它是他跟中间人的接头地。
这一行里面，大多数情况下，雇主都不会直接接触杀手，而是通过联络中间人，由他们去挑选杀手，并且商谈酬劳。
双方谈妥之后，雇主会把酬劳交给中间人，由中间人确认任务成功之后，就会把酬劳交给执行任务的杀手。
而一次任务的总酬劳里面，中间人通常要拿一半甚至更多；如果雇主的酬劳不是钱，则会分开支付给两者。
中间人都是极为重视信义的人物，而且都很有势力，关系网络发达，如果得罪了他们，那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韩羽是会仙楼的老熟人，所以一进门，就被掌柜的认了出来。
掌柜的姓李，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他看到韩羽进门，便满脸堆笑，热情的打招呼：“哟，陆公子，可有日子没见着您了！”
他又打量了一下，发现韩羽还背着包袱，看起来也风尘仆仆的，笑道：“陆公子，您可真是敬业，连家都不回一趟，就过来了。主人现在就在三楼甲字包厢，您直接过去吧！”
李掌柜实际也是这道上的人物，是乌老大的手下。而这乌老大，就是韩羽的中间人。
他早年间是黑龙帮的头目，在西北一带很有势力。数年前他解散了帮会，买下了这家会仙楼，把那些愿意跟随他的帮众变成了会仙楼的人，并利用自己的关系网络，当上了中间人。
韩羽走到三楼甲字包厢，两个彪形大汉正守在门口，见韩羽过来，其中一个大汉喝道：“站住，干什么的！”
韩羽对他们一拱手，说：“麻烦通禀一声，就说陆公子求见。”
另一个大汉笑道：“确实是陆公子。他是新来的，不认得，但我认得你。主人说了，您若是来了，直接进去即可。”
说着，他打开了包厢的门。
“多谢。”
韩羽迈步走近了包厢，里面有一张大桌，一个看起来有五十岁左右的强壮男子，正和三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在一起。一个女子被他搂着坐在腿上，另外两个女子，一个在为他斟酒，一个在夹菜喂他吃。
而他的身后，是两个抱着长剑的男子，一人着青衣，戴着青色面具；一人着紫衣，戴着紫色面具。
除了那三个女子，韩羽都认得：五十来岁的男子就是乌老大；而他身后那两个人，青衣人为青冥，紫衣人为紫电，是乌老大的贴身保镖，也是他豢养的两个最好的私人杀手，分列人榜第七十三位和第八十四位。
在杀手这行当里面，也分成数种，韩羽这种属于合作杀手。他们会长期在中间人所在的城市驻留，与中间人合作少则一年，多则十年，较受中间人信赖，也可以接到报酬比较多的任务，更可以被其推举，提升榜单上的排位。
像青冥、紫电这种私人杀手，则完全听命于中间人，按时领取固定的酬劳，并兼具护卫的职能。一般这种人，都是跟中间人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是甘愿为其粉身碎骨的死士。而一些地方豪强、权势人物，也会豢养私人杀手。
乌老大一见到他，就哈哈大笑：“小陆啊，这几个月真是辛苦你了！来来来，过来坐。”
他又对那三个女子说：“你们三个先到门外去吧！”
三个女子悻悻走开，经过韩羽身边的时候，还不忘给他抛个媚眼。
韩羽走到桌子旁边坐下后，乌老大又问：“事情办得怎么样？”
“人找到了，也结果了。稍有意外，是‘阎罗三刀’干的。”
接着，他跟乌老大简单描述了一下他的任务经过。
乌老大听罢，轻哼了一声，说道：“原来是这三个杂碎！五年前他们不知天高地厚，居然带人抢到了振声镖局总镖头雷江的头上。那雷江可是天榜高手，道上谁敢惹他？
不过按照走镖人的习惯，雷江只是伤了他们，留了他们一条命，没想到之后他们还干了这一票。那颗珠子呢？”
韩羽打开包袱，拿出在水缸下面的盒子里找到的那颗珠子，说：“应该是这个吧？看起来好像有些不寻常，但又说不上是什么宝贝。他们说了，曾经想卖掉，但是谁都说不上这是个什么东西，所以没人愿意收。”
乌老大拿过来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嗯，我想应该就是这个东西了。很好，有这个证物在，只需雇主确认无误之后，我就会把酬劳送到你手上。”
一般的任务，乌老大只需派人打听下消息，就能确认任务是否完成。但这趟任务很特殊，雇主不知道目标的姓名，连长相都不知道。所以雇主与中间人协商后，采取了证物的方法，如果能提供某样能证明目标身份的东西，就视为任务成功，即可发放酬劳。
乌老大又笑着问他：“这趟捞了多少外快？”
韩羽笑道：“还行，有二千两银子。”
“很好嘛！算是没白辛苦三个月！”他笑着拍了韩羽一下，又说：“不过我现在还是不明白，你为何会看上这趟任务。一分钱酬劳没有，就一个棋谱。
我也跟一些有名的棋手打听过，《烂柯谱》只是个传说罢了。虽然他们确实有些兴趣，然而也并不愿意为了一个传说花上大价钱。
且这单的难度确实颇高，我之前问过好几个杀手，他们都不愿做，直到问到你头上。”
其实不光乌老大不明白韩羽为什么要接这任务，韩羽也不明白乌老大为什么要放出这任务来。任务如果没有中间人的同意，杀手是接不到的；而如果中间人觉得任务比较离谱，也不会从雇主那边接过来，除非雇主支付给中间人的报酬，让他难以抗拒。
虽然他接任务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些，但由于与他无关，他也懒得细究原因。
他听了乌老大的话，只是一笑：“我想学学下棋。”
乌老大哈哈大笑：“你不愿说，我也不勉强。这行的规矩，不论酬劳的价值如何，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绝不反悔。我等下就去找雇主确认，你回家等消息去吧。”
“有劳乌老大了！”
他起身离开，快走到包厢门口的时候，乌老大又指了指门外，对他说：“门外那三个，有没有看上的？看上哪个今天就带回去，算我慰劳你了。”
合作有五年了，乌老大很是欣赏他。
他笑着对乌老大摆了摆手，说了句“不必”，就离开了包厢。
经过那三个女子身边时，她们似乎有些失望的看了他一眼，显然是听见了他在门口时和乌老大的对话。
他生得确实有几分俊俏，自然比起五大三粗的乌老大要更得女人欢心。
只是师父生前总是告诫他：色字头上一把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