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习得剑招,木冠绝从小就锻炼他的眼睛,这使得他目力过人,即是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他也能清楚的看见庄内陈设。
方芳当然没有和木冠绝一样的耐心,但她的好奇心却也驱使她忍受住漫长的等待。此刻她正看着身边的少年,不得不说,专注的男人总是迷人的,尤其是对方芳这个年纪的女孩。
方芳的脸上映出两片红霞,谁也说不清是什么让她脸红,是这寒冷的天气,还是身边的少年?
老天有时是公平的,善于等待的人总能有所回报。
庄子里终于有了动静,一处偏房里突然亮起盏油灯,少顷,一位半驼着背的老仆举着柄灯笼慢悠悠走出厢房。
老仆畏缩着手脚轻轻关上门,先是站在门口抬头望了望如鹅毛般飘下的大雪,这才将两只手揣进袖口,亦步亦趋地走出来。
老仆跟随赵锦多年,如今已到了耄耋之年,要不是看在每月十两银钱的丰厚报酬上,他早该回到家中逗弄自己那双可爱调皮的孙儿。
灯笼微弱的烛火在风中摇曳跳跃,随着老仆的脚步慢慢移动到庄院中央的假山旁,老仆从袖口掏出一个物什,在假山上一阵摸摸索索。
“咔咔咔”
随着一阵机括相互撞击,齿轮摩擦的机械声,院内的陈设竟发生了变化。
原本是假山的地方,现在凭空变成了一座亭子,原本是小桥流水的景致,现在又突然变成了一座书房。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方芳不禁张大了嘴巴,她实在想问一问木冠绝,她发现木冠绝一点也不惊讶,就像戏台下等着看戏的观众,观众岂非早已知道戏台上将要上演的是哪出戏?
方芳没有问出口,因为木冠绝已经冲了出去,不带一点声音,在这漆黑的夜里,就像鬼魅一样飞掠至老仆身旁。
木冠绝在老仆身上细细摸索,老仆已经晕倒,此时正躺在他自己的被窝里,或许明天一觉醒来,他只当今晚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因为木冠绝的身法实在太快,太隐秘,他的出手比他的身法更快。
方芳现在已不必再问了,在她面前出现了一条密道,她知道,只要跟随木冠绝顺着眼前的密道走下去,很多疑问都会自己显出答案来。
她发现眼前的事情越来越有趣,越来越刺激了。这究竟是一座怎样的庄子,木冠绝为什么能在那些复杂繁琐的机关中打开一条密道,这座庄子的主人和木冠绝究竟有什么恩怨,这些问题萦绕在方芳心里。
“小心跟着我,踩着我的步子往前走。”木冠绝已纵身跃进密道,对身后的方芳嘱咐。
“好”只这一字的回答。
方芳万不能想到,自己居然也会这么老实听话。
密道开启的一瞬间,墙壁两侧的油灯便自己点燃了,悠长狭窄的通道在灯火的闪烁下显得更神秘。
木冠绝以一种奇异的身法在密道中辗转腾挪,方芳紧随其后。她的轻功固然超群,但木冠绝这诡异的身法实在难以模仿,一个人被迫做吃力的事情时总会有些情绪,方芳现在的心情就不太好。
“这个呆子跑的那么快,难道不知道后面的人追的很吃力吗?”方芳在心中埋怨。
一个人在做自己吃力的事情时千万不要分心,因为吃力的事情本就值得你用上十二分的精力了,一旦分心就必然会出错。一个恍惚之间,方芳踏错了一步。
“咔咔”
伴随着一阵清脆的机括声响起,一股劲风直扑方芳面门,不用想也知道是方芳踏错的这一步触发了密道中的机关。
世上的机关暗器到底有多少种,这谁也说不清楚,但方芳知道眼前的这一种自己必然很难躲过去,因为密道太狭窄,喷射暗器的机关离她太近。她的手缩进袖口,七把飞刀已在手中,她随时准备出手,拼尽全力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一道剑光闪过,这柄剑的轨迹就如同墙壁上的灯火,闪烁飘逸,让人捉摸不透。击落的暗器还没落地,剑已被重新包裹起来。灯光是暖的,剑光是冷的,剑光比灯光更亮,所以方芳才能确定,确定这一剑曾经刺出过。
方芳暗自放回手中的飞刀,她脸上惊愕的表情也已褪去“这就是落梅剑法?”
“是。”
“你已得到木大侠的全部真传?”
“不到五成。”
方芳总算明白,为什么曲老大看了八遍都不能破解木无冠的一招,因为这一剑虽然不可能是完美的、无懈可击的,但这一剑实在太快,快到没人能看清这一剑是怎么发出的。没有人能破解看不见的剑招,曲老大也不能。
木冠绝没有继续向前走,而是站在原地思索。
方芳道:“为什么不走了?”
木冠绝道:“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方芳略微思索,有些埋怨道:“如果你走的慢些,我也需能发现什么。可惜你走的太快,我全部的精力都用来追赶你了。”
木冠绝微笑道:“如果是这样,那机关是怎么被触发的?”
方芳脸色不太好看,她总觉得从进入山庄的那一刻起,自己就被木冠绝牵着鼻子走,她讨厌这种感觉。
方芳不想在这件事情上继续纠结,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木冠绝道:“这里我们已经路过了三次。”
方芳大惊道:“你是说我们已在这条密道里迷了路?这里只有一条路,我们怎么会迷路?”
木冠绝一边思考,一边盯着墙上的油灯,“有时候眼睛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的。”
方芳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已来过这里两次,这里的密道难道不都是一模一样的?”
木冠绝收回目光,坚定说道:“因为这盏油灯我曾经见过。”
方芳像是被气笑了,这里的密道不仅一模一样,连墙壁上的油灯也都是一模一样,她不相信有人能从无数盏一模一样的油灯里找出它们的区别。
方芳学着木冠绝刚才的口气说道:“有时候眼睛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的!”
木冠绝当然听出了弦外之音,但他不气也不恼,依旧平静地回道:“你说的不错,但我已经反复看见它三次,我的眼睛有时或许会骗我,但绝不会连续骗我三次。”
方芳无语了,她实在判断不出木冠绝的自信来源于哪里,或者他单纯就是个自大的混蛋?
对于这里的机关,方芳不甚了解,所以木冠绝在摆弄它们的时候方芳没有说话。聪明的人绝不轻易对自己不了解的事物发表意见,但聪明人有时也讨厌自大的混蛋。
木冠绝没有继续解释关于他眼睛的问题,只是从身上摸出一个溜圆的琉璃珠子。
木冠绝问道:“你还记得我们下来时,这密道的入口吗?”
方芳回答:“记得,入口就在地面,一路向下。”
木冠绝又问道:“所以,如果我们一直向下走,就应该能找到一间密室。”
方芳不知道木冠绝又卖什么关子,却也只好如实回答道:“没错,你难道要说我们不是在一路向下走吗?”
木冠绝笑了笑,道:“我说过,有时候眼睛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的。”
说完,木冠绝蹲下身子,将手中的琉璃珠子小心放在地上。木冠绝的手一离开珠子,珠子就自己滚了起来,这里的地是有坡度的,所以珠子才能自己滚动起来,直到被一级台阶挡住。
但珠子为什么能从低处向高处滚动,方芳解释不了,所以她只能看着木冠绝。
“这里的机关确实精妙神奇。”
“但你还是看出了破绽,我一直都认为自己不算太笨,但今天...”
“但今天你却发现,自己简直和笨蛋一样,什么用都没有?”
方芳不说话了,她实在不想承认自己真的是笨蛋,但事实摆在眼前。
“如果你也恰巧学过奇门遁甲,你就会发现这里的一切其实也没什么神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