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二郎回来时,糯米已经睡醒了,他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看谢云姝做针线,时不时会好奇地问上两句。谢云姝让他去和哥哥姐姐玩,他摇了摇头,不肯去。
杨二郎回来时是一脸喜色的,不单买了十个白面馒头,还割了一斤猪肉。
听闻儿子挨欺负了,他愤怒地扔下东西,就想出门去孙大嫂家理论。
谢云姝忙拉住他,“糯米涂了些芝麻油,已经没事了。而且他们只是孩子打闹,你一个大男人气冲冲地去找人家,人家不说你小题大作啊。”
“那这事就这么算了?”杨二郎不甘心,本来这事也不算严重,但看在对儿子心怀愧疚的老爹眼里,就觉得是件大事了。
谢云姝缓缓说道:“二狗子被小胖推到仙人掌堆里,被那些刺扎了一屁股,估计现在还不能坐呢。”潜在意思就是糯米没吃多少亏,二狗子也得到应得的报应了,就算了吧。
其实杨二郎真杀上孙大嫂家也不过是显得他睚眦必报罢了,也不可能将二狗子往死里揍,若这样的话,说出去就是你没理了。
被劝住的杨二郎气闷地坐在那,谢云姝见他听进去了,也不去管他。数了数白面馒头的数量,十个!在糯米期待的眼光中,拿了一个给他,“喏,吃吧。”
糯米拿到了白面馒头,笑得可欢了,见他爹爹和娘都没听,忙拉了拉谢云姝的裤脚,“娘,吃。”
谢云姝低头,看着他期待的样子,低下头,咬了一小口。
“娘,好好吃的,对不?”
谢云姝觉得一入口,面粉就散散的,显然面粉的质量不是很好。嚼了嚼,淡而无味,没有嚼劲也不香,唉。没有她在现代吃的一半好吃,不过为了不伤孩子的心,她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爹吃。”
杨二郎也是咬了一小口,看着谢云姝叹道:“想不到才一天,糯米就和你这么亲昵了。”随即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他是那种很传统的男人,渴望母慈子孝,渴望家和万事兴。
“媳妇,你给我缝补衣服啊?”杨二郎这才注意到桌面上的衣物有一大半是他的。心里暖暖的,眼底热热的,他终于也有媳妇帮缝补衣裳了,不用麻烦老娘了。以前的刘氏也是个秀才的女儿,如珠如宝地养大,针线一般,但身体弱,每天就念些或者写些悲春伤秋的诗文,拿笔的时间都比拿针线的时间多。张氏则成天喜欢往外跑,爱和别人扯些东家长西家短的是非,要不就是喜欢和大嫂争一些当家的大权,对他也是挺疏忽的。
被他灼热的目光看得不自在,她低声说道:“是啊,今天得空,我就翻了翻,把脱线的破洞的拿出来补补。”
“呵呵,媳妇,你真好。”
谢云姝被他如此直接的赞美羞得不好意思,推了推他,“快把这些猪肉拿去厨房给大嫂整治吧。”她手脚麻利地拿出三个馒头,剩下六个让他一道拿去给大嫂,让她吃饭那会按人头分一分。
十个自已这边分到了四个,谢云姝可是一点都不愧疚。比起大嫂来,她觉得自己算好的了。况且多一个分出去的话,还不是进了大嫂的兜里?如今一人一个也正好派分。这种馒头她不爱吃,留着给糯米做零嘴或者让二郎早上去弄田的时候带上填肚子正好。
杨二郎也没说什么,拿了东西就往厨房走去。
晚饭的时候,因为加菜了,一家九口都吃得挺欢实的。吃饱后收拾妥当桌子,杨二郎从衣袖里摸出一小包碎银子,“娘,这是今天卖了皮毛后的所得,共有二两四十文,我花了十八文买猪肉八文买馒头,剩下的全在这了。你收着吧,充作家里的开支。”
杨吴氏只拿了一半,将一半推向谢云姝,道:“如今你也是有媳妇的人了,钱就由她管着吧,回头你来我房里一下,我把平时你积攒在这里的银子交给你。当然,我会扣下一部分充作家里的开支。你们做大哥小弟的,没有什么不服吧?”杨吴氏看了另外两个儿子一眼。
杨苏氏一脸焦急。
“娘,你就帮我们拿着吧,家里要用什么尽管拿去用。而且过了年,广仁也要考乡试了,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而且我和云姝也没什么用钱的地方,哪里急就用在哪里先吧。”杨二郎看了自家媳妇一眼,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心里很高兴。
“你们瞧见了吧,二郎都紧着你们,但咱却不可这样做。你们兄弟几个,如今除了交到公中的钱,你们各自存在我这的银子,结了婚我都退回给你们,让你们自个保管。老大当初是如此,老二也是如此,等老三结婚了,我也是如此。”杨吴氏不紧不慢地说道。
谢云姝此时对她的婆婆很有好感,处理公正,不偏心眼儿,而且最难得的是,还不贪财。这样的婆婆在古代真的很难找。
话说到这个地步,杨苏氏即便有什么不满,也不便在此时说了。
没多久众人便散了,杨二郎一家子便被杨吴氏留了下来。杨二郎跟着杨吴氏进了里屋,没多久便出来了。
“糯米,今晚和奶奶睡好不好?”杨吴氏笑得一脸慈祥。
“我想和爹娘睡。”糯米抱着谢云姝的大腿,不肯放开。
“糯米是乖孩子,你想想,那张床才那么点大,睡了你爹你娘,糯米还要躺上去,你爹娘会很辛苦的,连翻个身都不行哦。糯米是乖孩子,也不忍心爹娘睡得不舒服吧?”杨吴氏谆谆善诱。“而且奶奶的床大,糯米和奶奶睡上头也不挤啊。”
糯米点了点小脑袋瓜子,眼眶却微微红了,“糯米真的很占地方吗?”
众人绝倒。
“那让爹过来和你睡吧,这样就不挤了。”糯米歪着脑袋想出了这么个好主意。
除了糯米本人之外,杨二郎等人要晕了。
“你爹和你娘不能分开睡啊。”
“为什么嘛?”愿望不能达成,小糯米的脸都纠结成一团了。
“不为什么,就是不能。”杨吴氏板着脸道。
“那,糯米睡地上好了。”既然他那么占地方,那他不睡床上了,不就行了么?
糯米一脸乞求地看着他奶奶,生怕他奶奶再说不。
如此粘人的孩子,杨吴氏觉得头好疼,但她仍得哄他,“糯米,你今晚和奶奶睡,明天奶奶给你买你最爱吃的松仁糖好不好?”
糯米犹豫了好久,才艰难地点下了头。
众人见目的达成,在心里都松了口气。
“娘,糯米就跟你睡了,我们就先走了。”杨二郎生怕儿子反悔,拥着媳妇就快速往门外走去。
糯米看着没入夜色中的爹娘,扁了扁嘴,眼看着就要拔腿冲出去了。杨吴氏眼明手快地抱起他往房间走去,“糯米,奶奶给你讲故事啊。”
一进门,杨二郎就凑了上来。谢云姝推了推,“我们还没洗澡呢。”
杨二郎闻言,深吸了口气,道:“媳妇,我给你提热水去。”
没一会儿,他抬进来一个大的木桶,“媳妇,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提水来。”
没多久,木桶就七分满了,趁他拿水桶出去那会,谢云姝快速地脱去衣服,泡了起来。
杨二郎趁她洗澡那会,提了两桶井水去家里的公共浴室洗了起来。
缩在床上,谢云姝心里既期待又紧张。严格说来,今晚才是她的洞房花烛。
“媳妇?”她耳畔传来杨二郎低沉试探地叫唤。
“嗯。”她低低应了一声。
“媳妇,我们,嗯?”杨二郎的粗糙的手伸了过来。
一时之间,满室春光,旖旎无比。一对新人沉浸在甜蜜的深吻里,连窗外的月亮都羞得躲进了云朵里。
*********
“娘,娘,起床啦,太阳晒屁股了。”
天刚蒙蒙亮,小家伙就等不及了,一大早就闹着要起床,杨吴氏闹不过他,只得起床给他穿好了衣服。
“这小兔崽子!”被拍门声吵醒的杨二郎一脸郁闷地起身穿衣。
谢云姝也醒了,想起昨晚,脸微微一红。
“娘,开门,爹,开门啊,让糯米进去!”小家伙依然在门外叫嚷着。
“等一下啊。”杨二郎朝门外吼了一声,等媳妇穿妥了衣裳才去开门。
让糯米溜进来后,杨二郎笑道:“媳妇,我去给你打盆水来。”说完就往外走去。
开了门,糯米撒欢子般钻了进来,见谢云姝还在床上,他摇摇晃晃地迈动着小短腿跑到了床边。他想爬上去和她腻在一起,可惜他现在人小腿短的。怎么着也爬不上那高高的炕床,试了几回都不行,小脸皱成一团,委屈地看着谢云姝。
谢云姝忍着笑,伸出双手叉过他的胳膊,将他抱了上来,让他坐稳床沿后,再帮他把鞋子去掉。
脱了鞋后,小糯米就欢呼一声,扑倒在谢云姝怀里,头朝她怀里拱了拱。谢云姝忍着身体的酸疼和他玩闹了一阵,哈他的痒痒,把他乐得满床打滚,咯咯的笑声欢快极了!一点也不害羞腼腆。
“娘,你们的床好大哦。爹睡那,娘睡这,糯米睡最里边,糯米那么小,完全够睡啦。”糯米小包子原来一直都惦记着昨晚说他占地方的事,如今上了床,他就比划开了。
谢云姝:......
“娘,今晚我和你们一起睡觉觉好不好嘛?”小糯米抱着谢云姝的手臂,蹭蹭,撒娇。
“这个...”一对上糯米的星星眼,谢云姝就敌不住,不过还真不是她能决定的,“问你爹去吧。”
没一会儿,杨二郎就回来了,捧着一盆清水,“媳妇,水打来嘞,你用吧。”
“爹,今晚糯米跟你们睡好不?”糯米滑下炕,抱着他爹的大腿,仰着头奶声奶气地问道。
烫手山芋终于丢开了,谢云姝抹了抹汗,差点儿招架不住了。
杨二郎低头看了一眼懵懂无知的儿子,求救,“媳妇--”声音拉得低低长长的,求救的意味很深重。
谢云姝假装没听见,直接忽略过去。
见自家媳妇没理会自己,丝毫没有伸出援手的意思,杨二郎直接逃跑,“媳妇,我去弄田了。”
“等下。”谢云姝叫住他,把昨晚留下的白面馒头拿出一个给他,“拿着。”
又把糯米招过来,给了他一个,乐得他笑眯了眼,也不再纠缠刚才的问题了。
“媳妇,这些留给你和糯米吃吧,我去厨房拿个馍随便对付过去就成。”好东西要留给媳妇娃子。
“让你拿你就拿,罗嗦什么?”谢云姝嗔道,厨房那馍还没蒸好吧。
“呵呵。”被嗔了,杨二郎傻笑,接过馒头,咬了一口,觉得比以前吃过的都香。他口齿不清地道:“媳妇,我走了。”
待她和糯米洗漱罢,谢云姝就牵着他慢慢往厨房走去。
看到谢云姝牵着糯米过来,杨苏氏酸酸地说道,“二郎就是贴心,一大早起来就给弟妹你打水漱洗,真是让人羡慕得紧啊。”
谢云姝站在那抿着嘴,不答。
这话明着说杨二郎体贴,暗地里的意思不过是指责她嫁进杨家后就益发娇贵起来么?
果然,一旁的杨吴氏听了,也皱了皱眉,眼睛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这让本来心情很好的谢云姝突然间像吃了一只死苍蝇似的。自己夫君对自己好,关别人什么事呀,她们真是莫名其妙。
谢云姝很想回她一句干卿底事的,但想到这是古代,长嫂如母,如果她这话出口了,杨吴氏第一个饶不了她。她想好好过日子,也不想杨二郎回来知道后难做,所以她忍!
其实也难怪杨苏氏了,瞧见谢云姝明显经过雨露滋润变得益发的娇艳的容貌,对比昨晚她受到的冷遇,怎不让她憋闷难受?
她昨晚只不过是略提了下杨吴氏给杨二郎银子的事,杨大郎就朝她低吼开了。说她小气猜忌,又提了中午吃饭的事,还说不准她再给承宗柳儿开小灶,要和大家一起吃,家里人吃什么他们就吃什么。这话堵得她心里难受,她这般斤斤计较是为了啥,还不是为了他们那个小家。可杨大郎倒头就睡,根本就不管她的辩解。
这让她昨晚一晚都没睡好,今早和谢云姝两相一对比,她的心情好得起来才怪。
“老二家的,你去西厢后院摘点菜回来吧。”杨吴氏知道这会二郎刚新婚,两人腻呼着呢,她现在可不想太为难二媳妇,适时敲打敲打就行了。唉,她这做婆婆的也难,她总怕儿子对媳妇太好,心眼偏向媳妇。做母亲的都不希望儿子被他媳妇吃得死死的,传宗接代是一回事,但对媳妇言听计从又是另一回事了。
“哦。”谢云姝应了一声,放开糯米的手,“糯米乖,在这和奶奶玩吧,娘去摘点菜就回来。”
糯米摇了摇头,“同去同去。”声音脆脆的。
“菜园里蚊子多哦,会咬糯米的。糯米会痛痛。”
糯米瑟缩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糯米不怕啦。”
“糯米,过来。”杨吴氏威严地道,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粘人了?
糯米看了谢云姝一眼,她点点头后,他才抿着嘴慢吞吞地挪动到了杨吴氏身边。
谢云姝笑笑,往西厢后面那个小门走去。东西厢房后面都有一片地,东厢那边用来养鸡,西厢这边用来种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