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 怀旧
No.25
送完楠楠水杯之后，陈浩孤身来到了一个地方。
这里曾经是个工厂，后来被租用重新装修，成了一个民办的封闭式学校，可现在，却是一片废墟。破旧不堪的楼架，仿佛只有风和阳光会经过窥探一下。偶尔被雨水肆意冲刷。留下的，大概就是所谓的岁月的痕迹吧。
入口处老旧的门卫亭里边贴着一张纸，上面已经模糊不清的字迹：本校已搬迁，新校址……
天气严寒，几乎能在玻璃窗上，呵气成冰。陈浩在门卫的窗玻璃上长呵了一口气，在上面写了个“miss”。
记忆回到了这里充满朝气的时光。
如梦境一般。
No.26
走到了曾经的广播室门口。曾经的画面，那个男孩和那个女孩的身影，依然历历在目。只是，这里早已洗劫一空，连一块木板都没有剩。
冬日的冷光就那样从那个破烂的窗口打进去，尘土在光束中飞扬。
一个人站在这里，连风都叫喊着“凄凉”。
门口旁的墙壁上刻着的痕迹还在。那时候的自己还没有门的一半高，现在，轻轻踮一踮脚，头就能抵到最顶端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五年级就相识了的她，和自己一直情如亲姐弟的她，在四年后的一天会带给自己那样的感觉。那样奇妙的，不一般的感觉。
有一股莫名的紧张感，沿着身体的每一条神经，蔓延到脑颅间，回响。回响，那是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强烈的，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而每多看她一眼，便涨红了脸，结了舌。
把滚烫的脸蛋埋在广播台的桌面上，结巴得说不出话的嘴，只好呻吟一句：“呼，好困啊。”
那便是他心动的样子。
她播音完总会跑到他身后站着，在趴在桌面上的他的脖子上画圈，嘟哝道：“走啦，去玩啦~”他故作一脸的不情愿，她便从他胳膊下把他扛搬起来，推着他走。
那便是她喜欢他的样子。
青涩懵懂时的记忆，简单而深刻。
No.27
“你父母离异了？”女孩突然的一句。
“呃，嗯。”男孩比较好奇她是怎么知道的，也就前两天自己被母亲接去了趟法院，少上了两节课，真正的原因也只有班主任知道。估计……是老师们在办公室闲聊时传出来的吧。
“这很正常，迟早的事儿。”他面不改色地继续挑着学生们投来的播音稿件。
“啊……”女孩顿时有些词穷了。这家伙，面对这件事居然如此淡然处之，也不知是真的不在意还是故作坚强。
男孩毫不避讳地解释说：“我打记事起爸妈就经常吵架，后来他们都各自去外地工作了，我是奶奶带大的，他们在不在一起我确实不在乎，对我也没影响，而且分开也未必是件坏事。”
“那……你跟谁啊？”女孩小心翼翼地凑到他耳边问。这大概是每个人知道这种事都会第一关心的问题吧。
男孩顿了顿，又继续翻着稿件，“我妈说，如果我不跟她，她就以后去哪里也不会告诉我，让我做一个没妈的人。”
“所以……你跟了你妈妈？”
“嗯。”
“那你奶奶呢？”
“我会经常回去看她的。”
说到奶奶，他才有些改了神色，若有所思，却也只有短短几秒。
“喏，挑完了，今晚就播这些吧。”一打稿纸递给女孩。
女孩接过稿纸，但思绪还在前面的话题中，“浩浩，才不管那些大人怎么样呢，我也是你的家人，我们是一家人~”
我们是一家人。这句话在小男孩的脑子里回响。
“是是是，我的好姐姐，我们要准备开播啦~”
那个傍晚的夕阳格外温暖。广播台前的窗口正是朝着西边，他们不知道这样一起看过多少次日落。
No.28
你有过那样的午后吗？
任意一口空气，都被烈阳占据，逼仄得你几乎无法呼吸，只有一阵风刚好从鼻尖划过，方能吸进一口清新。
整个世界像是被抽了真空。听不到声响。烦躁。闷热。
午饭过后，校道没有人员走动。
音乐室窗户底下的空调外机总会趁着这些时候启动。这对某些人来说，是这炎炎夏日里天堂的开始。
没错，又是这两个小家伙。在其他同学都在宿舍争着风扇的时候，他们在这儿悠然地享着空调。
“你说要是老师知道了会说我们嘛？”
“没事，小布丁的话是不会说的，其他老师的话我们就说我们在排练。”
“那，要是问我们排练啥呢？你会唱歌，可我什么也不会呀。”
“放心吧，哪个老师这么无聊噢。再说了老师们也都午休了，要真有人来也是校长闲着没事瞎晃悠。”
“校长？！”
“嘿嘿嘿，吓你的而已，校长更没那么闲。”
“好你个死耗子，给我站住！”
“诶诶诶，不说好不叫我耗子的嘛。”
“反正你说过只要我喜欢，叫你什么都行的。”
“是是是，我的花木楠姐姐。”
“你给我站住！”
No.29
八年级那年的初夏，整个校园都弥漫着九年级师兄师姐们的毕业悲喜，就好像连空气都能拧出酸水来，打在陈浩无心听课的脸上。
他把拳头捏紧得指甲都要刺破皮囊陷进血肉里，甚至冒出连自己都吓一跳的念头——要么一把抓住她将她抱紧不让她走，要么丢下一切跟着她走。
这么极端得一点都不像自己的冲动，着实把自己吓到了。
但他又好像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却也依然迷茫。
大概就只是不舍吧。他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分别那天，他在她的教室门口，等着她清理桌面，然后把全部的书抱出来。老师说，大家可以借师兄师姐们的书来预习，提前备战中考。
他对预习不感兴趣，就只是想要她的书。
临走前，他们拥抱送别。
隔着胸脯，用心跳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他的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背上。
很轻很轻。
只碰到衣服的那种轻。
生怕一碰就碎了一样。
明明以前还是两小无猜不拘泥于男女贴身打闹的不是吗？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女孩成了他舍不得触及的天使。
谢楠：“以后我们分别都拥抱一下好不好？”
“好。”
“真的是呢，一路看着你长大。”女孩忍着不舍用调侃的语气说。还踮起脚来和男孩比高。
男孩早就比她高出一截了，不是以前那个刚过她肩膀的小家伙了。初中的他猛速增长，她的身高倒是没多大变化。
男孩只是笑笑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要说什么，亦或是太多话想说了不知道先说什么，又或者是心情复杂到根本说不出话来。
他不知道。
女孩从口袋掏出一个很好看的袋子递给他，说是送他的礼物。
他捧着那沓叠得高高的书和拿着礼物目送她远去，直到远处的转角狠狠地将他们正式的分开。
No.30
礼物，是两个戒指，和一张写着小字的蓝色卡片——
亲爱滴浩浩同志：
很幸运认识你。
与你的这些日子我很开心，你的存在真是令我开心到抓狂。浩浩好可爱的，你知道吗？
另外想你知道一件事，我们的约定，我说过的话，绝对真！24K纯真心！
还有！我要听你唱歌！懂不！
我毕业了，以后见面的机会也少了。我会想你的。以后不要断联系哈！暑假一起玩可好？
送你的东西一个是我和你的，黑白的那个。还有一个是我在这里的朋友们的。
最后……浩浩要乖噢！
祝福你。
地球的谢楠
甲午年
No.31
回忆总在不经意间浮现脑海，恰逢旧景时，甚至时间也能倒转一个轮回，并且停格在记忆最深处的依恋，叫人怎么，也走不出去。
No.32
学校后面有一座黄土堆积成的小山，曾经就只是黄土碎石，如今绿荫片片。那时候，有过一群伙伴经常放假来这里蹦跶，陈浩和谢楠也在内。
严寒的天气里，阳光是可贵的。遮阳的云朵一点都不吝啬于这个重新回到这里，曾经在这里疯狂过的小家伙，纷纷让道，让阳光直射到地面上，像是开了一条光明大道。陈浩踏着这条光明大道，再次登上了这座小山之巅。
很久没人来了吧。野草真多。甚至高过肩头。
曾经在这里对着学校大喊，总能听到那边传来的回应。
但现在是一片荒芜，喊得再大声，也不会有人回应了。
他找了个干净的地儿躺下去，望着天空。把手放进清澈的蓝天，指间挂着一条细黑绳，绳子串着两个戒指在空中摇摆，一个厚重一个细致。细致的那个是黑色和银色交错的，上面刻着一行小字：you are always in my heart.
在空气中，仿佛有生命一般，随着轻风晃动。太阳刚好透过戒指的圆环，照来一道光晕。
光晕。一道奇妙的光晕。
世界顿时一片漆黑。
陷入了沉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