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陈佚和宋知原两人也是昨天晚上才刚刚见过面，这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里，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居然平白无故邂逅了两回，陈佚就算不想多心也得多心了。
“哈哈，这么巧，”宋知原没话找话，“你……”
陈佚自顾自地从地上爬起来，像没看见宋知原一样，自然地按开电梯门就要跑路。宋知原被这目中无人的态度弄得呆了一呆，赶紧追上去，不死心地问：“你怎么在这儿啊？”
陈佚无处可躲，这才装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回过头：“你是……？”
……宋知原觉得自己被鄙视了，而且他没有证据。
“昨天在面馆，最后一个客人，”他被迫解释。
“啊，是你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这个人记性不好，脸盲。”陈佚一点儿也不真诚地说，“借过一下，谢谢。”
“哎，等等，”宋知原意识到，这个女孩儿铁了心要落他的面子，再跟她这样三客气两客气的，根本没用，于是干脆不要脸了，伸开双臂把陈佚一拦，“你一会儿是要去看艺高的表演对不对？”
说着他还指了指陈佚手里的门票，意思是我都看到了，你不用装。
陈佚冷冷看着他，不置可否。
成功吸引了陈佚注意力，宋知原得意洋洋地从自己的裤兜里也掏出了一张一模一样的门票。
“你说巧不巧，”宋知原摇着手上的小纸片，感慨着：“我的老师正好和艺高的校长是朋友，他呢，一把年纪了又不想去凑这个热闹，就把这个票扔给我了，谁知道今天正好遇上你也要去。”
陈佚：“嗯。”
“不过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你不是才上大学吗？难道也和研究所的哪个老师认识？”宋知原继续尬聊。
“你怎么知道我才上大学？”陈佚突然嘀咕了一句。
宋知原卡壳了。
其实陈佚知道宋知原在演戏，这货昨天才跟踪过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是因为送餐才来这里？显然是一时说溜嘴了才问出这么无厘头的问题。
陈佚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这个人似乎比想象的要情况她的情况啊。
接连被怼，宋知原暗暗磨牙。暗叹这个女娃娃实在是太难搞了。
之前汪老师给他门票的时候，宋知原本来是不想去的，反正票也不值钱，作废也罢。但是陈佚要去，他几乎是立刻就决定要牺牲自己一下午的时间了。
两年并不是很长，但已经足够让他忘记当时的警戒线后面，是不是也曾见过这样一双眼睛。
一双彼时必然盛满了血色的眼睛。
“说真的，你对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宋知原状似无意地玩笑道，“不记得啦？”
陈佚以为他还在纠结昨晚的偶遇，笑得很干，“不记得。”
“你这个人，”宋知原无奈，“说话从来不留点余地的吗。”
按理说陈佚年纪并没有宋知原大，但总是一副故意板着脸、神色木然的样子，反而让人特别想要逗她玩儿。
“那我怎么做才能让你印象深刻一点？”他转过身去倒着走，笑眯眯地打量着陈佚，“还没有介绍过，我叫宋知原，上研究生。”
像宋知原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是很美好的，洋溢着年轻的活力，却又已经有了成熟的气质。此时他的脸被阳光一照，天然就能够使人心情明媚。
陈佚之前的人生里，很少有机会见到这样的人，不由得晃了神。既然还学生……她想，那他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自己是不是疑心病又犯了？
她的情绪放松了下来，“我叫陈佚。”她说。
高中生的艺术节，无非就是那些套套，民族舞蹈占了百分之八十，有一两个闹腾一点的街舞对付一下学生的胃口，主要还是迎合老师的心思。只不过艺术高中的学生表演的整体水平还是要专业许多。
当然，对于宋知原这种在文艺方面毫无造诣，也没有兴趣的人来说，所有的节目都像是催眠曲，和“老和尚给小和尚讲故事”是一个作用。他看到一半就绷不住了，睡得昏天黑地。
快结束的时候，宋知原终于被街舞的重金属音乐终于吓醒了，他迷茫地观察了一圈周围才想起来自己在干嘛，为什么在这儿。一回头，正好看到陈佚在偷偷观察他，顿时感到十分不好意思。
“咳，”宋知原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强装镇定地问：“演到第几个节目了？”
“快结束了。”
宋知原这才发现许多人已经离场了。
他如坐针毡，想不通陈佚为什么还硬要在这里坚持。察觉到他的不安，陈佚头也不回地说：“你要是着急就先走吧。”
“呃……你要全部看完吗？”宋知原实在是没想到一个理科女生还能有这么高级的艺术审美。
“嗯，”陈佚点头，“我弟弟的节目在最后。”
这个回答倒是宋知原没想到的，“哦？你居然还有个弟弟……”
陈佚奇怪地看着他。
一瞬间，宋知原想到了很多。比如，陈佚这样的人，居然也会为了亲人如此有耐心；又比如，既然是弟弟，那这个男孩是不是也和曾经的陈佚一样……
一样……满手血腥。
舞台上的灯光暗了下来，最后一个节目的人开始陆续就位。陈佚仅凭光影就辨认出，舞台边上那个站在键盘后的，就是陈冶。
可能是因为紧张，男孩微微有些驼背，看上去比起同龄的人要瘦小一些。可是当音乐一响，他似乎就能站得住了，一丝不苟地弹奏着琴键，几乎和他身后的灯光融为一体。
陈佚脸上的表情柔和下来。
“对了，你昨天说去唱歌，”宋知原想起了陈佚背着吉他的样子，“你们俩倒是都很喜欢音乐。”
“嗯，很喜欢。”陈佚幽幽地道，“真实的世界里的丑恶实在太多，音乐却总是美的，哪怕是悲伤的歌。”
这句并不符合陈佚人设的感慨，还来不及让宋知原听到，就被前排突然传来的骚动声给淹没了。
所有人都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向前张望，只见一个男人正倒在地上抽搐，旁边的人想拉他，这个人却突然挣扎起来，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向舞台扑了上去。
这年头，没有几个人是没看过丧尸片的，见了这样的场景，整个剧场的人都吓疯了，惊叫声爆炸开来，场面一下子乱成一团。
“都别乱！”宋知原眼看着场面就要失去控制，从怀里亮出证件，大喝一声：“警察！”
……警察？！
他不是说……他是学生吗？
陈佚心里咯噔一下，宋知原在她眼里立刻变得不怀好意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