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实验室出来,宋知原没有回家,拐弯走上了去往省医的路。
这已经是她这些天的日常。因为要和陈佚一起去医院看老师——美其名曰,进行心理辅导。
陈佚正式接受心理测评的结果出来以后,宋知原还私下里问过老师。汪均皓的原话是:
“那些人从他身上留下了点东西。”
“什么意思?”宋知原眉头紧锁。
“意思就是,法律上来说,我们无权控制他;病理上来说,我们无能为力。目前没人知道该怎么办。”汪均皓叹道,“但东西是他自己的。我相信如果要拿回来,他会需要一些力量。”
心理辅导么。宋知原很不屑。觉得这是心理安慰还差不多。
“没错,就是心理安慰。”汪均皓看穿了他的小心思,“把他当做正常人来看待,多和他沟通——这是局外人能做到的极限了。”
宋知原刚到省医门口,一眼就瞥到了一个高个子。再仔细一瞧,这个高个子满脸晦气,正低着头欺负脚底下的一块小石头。
本来挺严肃的一个人,瞬间显得有点憨。
她忍住了差点喷出来的笑意,走到他面前,陈佚却玩石头玩的太专注,根本没感觉到。宋知原干脆定定的等着,想看看陈佚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发现。
等陈佚终于抬起头来的时候才意识到,居然有个人已经进入自己的安全距离老半天了。他下意识地往后一仰,慌乱地跳开。
“想什么呢?”宋知原乐得不行,“跟个受气包一样。”
陈佚把手往兜里一揣,忧愁地问:“听说舒逢公布恋情了?”
乍然被问到这么不着边际的话题,宋知原愣了一下才说:“昂,对啊。”
陈佚闻言小心翼翼地观察了宋知原一会儿,“那你怎么不生气?”
“我?”宋知原没跟上思路,“我为什么要生气啊?”
陈佚迷了:“你不是他的粉丝吗?上次还要签名来着。”
原来是这么个思路。宋知原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追星人设,但是现演又太尴尬了,只好无奈的说了心里话:“我是粉丝也不一定要生气啊。”
“那她们干什么生气?”陈佚很奇怪,“我觉得最近的女生好像都有点暴躁。”
舒逢一恋爱,半条街的适龄女孩都得经历一段时间的失恋(甚至丧偶)期。
“这你就不懂了,”宋知原准备给这小孩开开窍,边带着陈佚往医院里面走边说:“女生追星追的是星吗?那都是男朋友。男朋友突然说跟别人好了,你说气不气。”
第一次接触这种世界观的陈佚瞬间震惊了,简直无法理解:“你是说我老板是舒逢的女朋友?然后他跟别人……在一起了?”
宋知原又一次被陈佚的思维甩出了太阳系,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粉丝把舒逢当男朋友只是出于一种美好的幻想,不是真的女朋友……话说回来,你老板是舒逢的粉丝?那个特别酷的女孩儿?”
陈佚说的当然是周研昧。他一脸严肃地挑选着合适的表达:“我只是猜测,因为她这两天有点……嗯……大脑额叶好像有点功能失调。”
好在宋知原也是学医的,知道这个“大脑额叶功能失调”八成是说人难以控制怒气。宋知原被这种掉书袋子的表达弄得欲哭无泪,但只能很配合地问下去:“何以见得?”
“她最近总是让我洗酒杯。”
所以,在陈佚眼里,洗酒杯=被骂了。
“而且说不给我加钱。”
好吧,是无偿洗酒杯=被骂了。这是得有多不喜欢做家务,又得多喜欢钱。这一次,宋知原终于没忍住笑得花枝乱颤,忽的反应起来这已经是在医院,她赶紧捂住嘴。
“洗酒杯,”她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这个你应该挺擅长的嘛,以前天天洗试管。”
“就是因为以前每天都洗……”陈佚撇撇嘴,洗的都要吐了。
说着话,两人已经来到了汪均皓住院的科室。宋知原在进病房之前安慰陈佚说:“没事,你再坚持坚持,哪天舒逢的名字从热搜上消失了,你就可以不用洗酒杯了。”
陈佚沉重的点点头。
不过近期陈佚想要摆脱洗酒杯的命运恐怕是不太可能了。周研昧今天第十二次打开了微博热搜,看到第七位上挂着“舒逢疑似求婚”,当场爆发出了一声冷笑。
她打开拨号键盘,不假思索地输入了一串电话号码。这已经是几天以来周研昧第八次这么做了。这一回,她犹豫半晌,终于按下了绿色的拨出键。
没“嘟嘟”两声,对面的人居然接听了。
“喂。”那人平静地开口。
这还真是有点出乎周研昧的预料了。
她一时有些紧张,喉咙发紧,居然说不出话来。对面的人也不着急,不挂电话也不催促,默默等着。
“还有时间接电话啊,”调整好了心态,周研昧语带嘲讽,“没陪女朋友约会么。”
“在工作。正好休息。”他好像轻笑了一下,“什么事?”
“啊,没什么。就是打听一下,你有没有意向高价请我出山,帮你撤撤热搜。”周研昧用指甲扣着吧台上的纹路,“这已经第四天了。‘舒逢恋情’、‘舒逢否认炒作’、‘舒逢工作室发文’、‘舒逢女友同居’,连‘疑似求婚’这种小道消息一出来都能被抬到热搜前十,你们团队现在的公关能力不行啊。”
一条都没漏掉。敢情你是一直盯着热搜看呢。舒逢堪堪把一句调侃咽回肚子里,四两拨千斤地回应:“有什么好撤的,习惯了。”
“习惯上热搜,还是习惯谈恋爱?”周研昧咄咄逼人。
一针见血,见血封喉。舒逢被这句直白的质问呛了个跟头,半天没吭声。
这么长时间过去,她怎么就一点都没变呢。
啊,好像也没多久。仔细算起来,也不过两年而已。
只是感觉已经像上辈子的事了。
“不是说影响工作吗?”电话里的女声低了下来,听上去有点自嘲:“当初作为你的经纪人,我还很为自家艺人的这种觉悟欣慰来着。”
“风向变了,船还能不转舵吗。“舒逢波澜不惊。
周研昧却瞬间听懂了他的意思,脸色一变:“公司要换血了?“她尬笑了两声,”怎么,真准备定下来接这个烂摊子啊?“
“我爸也该退休了,我再油头粉面地混在娱乐圈前线,说不过去。况且,我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从艺人翻身成公司老板,有什么不好。”
沉默。
“没什么事我先挂了。“舒逢没有理会她的无理取闹,”摄影师叫我。“
“等一下,“周研昧赶紧喊住他,”有事,就一分钟。“
舒逢看了看摄影棚那边的情况,好像不是很急,就没拒绝她。
“你什么时候继承家业,记得叫我一声。“周研昧看了一眼陈佚每天驻唱的舞台,”我这里有个不错的新人。你新上任,好资源送你垫垫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