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原是个法医。准确的说,是预备法医,因为他还是个研究生在读的学生。
三年前的那起案件,牵涉范围之广、涉案者之丧心病狂,举世皆惊。当然,这不是令宋知原记忆犹新的唯一原因,他之所以格外关注这个案子,还因为它既是宋知原结识自己研究生导师的契机,也是宋知原选择学习法医的直接原因。
宋知原本科其实读的是临床医学,但是毕业以后继续深造研究生的时候,他选择了法医方向。他的导师叫汪均皓,是个很有成就的法医学博士,宋知原认识他的时候,汪老师已经在公安局工作了近二十多年。
这两年,汪均皓一直带着宋知原在实验室和公安局之间两头跑,进行一些实验研究的同时,也会让他整理甚至参与一些案件的调查。今天,宋知原就是跟着几个警察一起加班到天黑,才从警察局里出来,正好遇上了帮面馆送外卖的陈佚。
他本来是跟其他人道了别才追上去的,谁想到这群警察早发现他不对头,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居然动用自己的专业素养:先静观其变,等时机一成熟,就出其不意地对宋知原和“暗恋对象”陈佚,来了个一网打尽。
陈佚和宋知原两个人各怀心思,闹了个大红脸,这群毫不知情的吃瓜群众却一点没觉得这就够了,强迫着宋知原坐进店里,顺便帮他点好了吃的东西,这才心满意足地作鸟兽散,还自以为颇有眼色,给男女主角留足了独处的空间。
已经很晚了,爷爷的面馆从来不往夜里开,陈佚留到这个点本来是善后的,如果有吃饭的人来,她也会用剩下的食材简单做一点,可以减少浪费。
所以此刻,店里只有陈佚和宋知原两个人。
宋知原扒拉了两口陈佚端上来的菜,敏锐地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多余。陈佚无所事事地坐在一边,显然已经收拾好了其他的东西,就等着宋知原吃完,好赶紧打样。
“你要走了吗?”他问。
“嗯。”陈佚点头。丝毫没有一点主人家好客的自觉。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宋知原哪还敢多嘴,赶紧两口消灭了这意外的夜宵,付钱走人。
之前听那些人说这个男的跟踪她,陈佚还多心地吓了一跳,进了厨房刀就没离过手。可是观察了一会儿,他发现这个叫宋知原的男生也并没有再做出什么可疑的举动,坐立不安得非常真实,不由得慢慢放下心来。
况且仔细一看他还长得不错,文文弱弱的,陈佚初步估计,战斗力为零。
她飞速收拾完了碗筷,熄灯关门,正在给大门上锁,突然发现宋知原并没有走远,还在前面的公交车站等车。
“嗨,”宋知原还是没忍住和她打了个招呼,“你这是……”他指了指陈佚背着的吉他。
“去……唱歌。”陈佚含糊地回答。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吧。”
陈佚想到了吕一然,“有朋友一起。”
这是实话,虽然这几天她和吕一然之间的心结并没有解开,但是在吕一然的死缠烂打和陈佚的默许之下,两个人又开始一起卖唱了。
她以为这段莫名其妙的对话就该到此为止了,没想到宋知原还不罢休。看到陈佚用来抄乐谱的稿纸上有师范大学的名字,他又问“你……是师大的学生?”
“对。”陈佚简直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哦……”宋知原感受到了她的不耐烦,但实在难以克制自己的好奇心:“学什么?”
这个问题终于问到了点子上,陈佚神情复杂地看了宋知原一眼,“学……生物。”
“生物……”宋知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喃喃着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扬起笑容,“没什么,你去忙吧,路上小心点。再会。”
吕一然在她们常驻的地下通道外面等着陈佚,却发现今天陈佚的状态有些古怪。
“遇上了一个怪人。”陈佚解释道。
不过这毕竟不是什么大事,三两句话说出来也没什么稀奇的。陈佚不想让吕一然多心,开玩笑说可能她这万年的铁树也能开花,说不定是让人给看上了。
吕一然哈哈大笑,祝贺她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然后她就被陈佚一直追着打到了地下通道里面。
她们像往常一样选了个有广告灯箱照亮的地方,陈佚指下第一个和弦响起,两个女孩的声线开始交织、复又分离,在空旷的地下通道里,默契地回响。
偶尔有路过的人投下一些零钱,她们中没有歌词的那一个就会礼貌地说句谢谢。虽然说起来这算是份工作,但也是她们每天最轻松的时刻了。
突然,她们的乐声里掺杂上了几声高跟鞋的脆响。陈佚不悦地皱起眉头,知道是她又来了。
一个顶着一头草绿色大波浪的女孩靠在了离她们不远处的墙上,掏出一根烟来,叼在涂得血红的嘴里。发现陈佚正盯着她看,绿头发女孩也毫不客气地看了回去,一双猫一样的眼睛周围,每一根睫毛都弯的恰到好处,带着入骨的媚态。
正是陈佚最不喜欢的那种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