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苏瑜明白虽然打定了主意不想再过下去,但毕竟婚姻不是儿戏,况且她跟蒋凡正有这么多年的感情再加上个刚刚两岁大的女儿,所以就算真的要离也不是今天谈明天就能去办手续的。现在家里这种僵持的局面实在令她喘不过气来,于是决定带着乐儿先回江苏老家跟父母住几天。苏瑜的性子是要强的,知道这下带着孩子一起回了娘家势必就是要跟父母摊牌她跟蒋凡正之间的问题,但是没办法,既然打定主意不想过了,那么早说晚说都是要说的。第二天早上她叫好车去机场,蒋凡正想拦,但她说还是先彼此冷静一下吧,都给对方留点空间,不要因为彼此的情绪而出口伤人把话说的太绝,于是蒋凡正也没有再阻拦不让她们走,只是坚持给她们送去了机场。
下了飞机,苏家父母早已在机场等候多时。苏瑜1982年3月10号出生于江苏盐城一个中学教师家庭,父亲苏振华是名音乐老师,母亲汪红丽是名英文老师。苏瑜的父母从小很重视她的教育,她上小学时父母就用家里大半积蓄给她买了一架对这个三口之家来说相对奢侈的钢琴。苏瑜高二的时候钢琴考到了十级,苏振华那天高兴的开了茅台来庆祝。本以为女儿会按照自己的期望,考取音乐学院的钢琴系日后成为一名优雅的钢琴演奏家。可是偏偏因为当时刮起了流行音乐风,将他向来乖巧的女儿吹的五迷三道的,不管父母怎么劝阻都没有用硬是非要去什么通俗歌曲表演专业。当初因为苏瑜选专业这件事情,他们的这个小家爆发了史无前例且旷日持久的激烈争吵。然而哪里有能拗得过儿女的父母呢,苏家父母虽然千不情万不愿但还是顺了苏瑜的意。可惜后来该专业毕业后的就业面过窄,想要在踏入社会后尽快自食其力的苏瑜选择去了当时对一个刚毕业大学生来说待遇已经相对不错了的航空公司,成为了一名空乘。
没能在成长的道路上劝阻当时年仅18岁的女儿,导致她浪费了自己大好的音乐才华,是苏父此生最大的痛点。然而,简单的人际关系以及仅够维持小城生活的中等收入,让苏振华在苏瑜踏入社会之后的人生道路上深感无力。现在的他所能为女儿做的除了支持她以自己喜欢的方式过生活外,再无其他。
此刻看着本就消瘦的女儿不但更瘦了且面色干黄,苏瑜爸妈心里自从接到女儿突然要回家的电话后这两颗七上八下的心更往下沉了。三个大人在从机场回家的路上格外沉默,就连汪红丽看到外孙女的喜悦都似打了折扣。苏瑜看着车窗外这熟悉又陌生的家乡街景心里满是怎么就活成了这样的惆怅。回到苏瑜从上中学起就跟父母一直住到现在的家,苏瑜给乐儿喂了点儿果泥、汪红丽洗了水果泡了茶,三大一小围坐在客厅餐桌上聊起了家常。
苏振华:“乐儿好像比过年见的时候又长大了呢。”
汪红丽:“不仅长大了、还白了。越长越好看了,真像咱家暖暖(苏瑜的小名)。”
苏瑜:“爸妈,蒋凡正出轨了,我想离婚。”苏瑜心下烦闷并无心随声附和父母的闲话家常,于是直截了当的将这伤人的丑事摆上了桌面。
苏家父母相对良久,先沉不住气的还是妈,汪红丽说:“他跟谁啊?多久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苏瑜:“我也是前几天逛街偶然碰到我们一个之前的同事,那个女孩儿之前跟我一起入的职、人也不错,聊了半天最后吞吞吐吐的跟我说让我留意着点儿自己老公。当时我也没多想,觉得可能是她随口说的或是误会了什么,毕竟我跟他这么多年在一起,在男女方面上从来没有过什么问题。但是晚上回家看见他连着手机的手表就拿起来看了他的微信,谁知道竟然是真的,跟个女的联系的特别密切。我连续看了好几天,看到的越多越知道这日子没法过了,于是昨晚跟他摊了牌。”
苏振华:“那小子怎么说?”
苏瑜:“爸,他这次真的让我感受到了你一直说的那种他还不是个真正的男人是什么意思了。我跟他说我知道了,他先是急着否认,然后我跟他说我间接的看到了他俩的聊天记录,他又说什么他就是玩儿玩儿。其实,从他俩的聊天记录里,最让我恶心的就是他那种特别上赶、殷勤的不行的臭来劲,当初他打动我的就是那种契而不舍的劲儿现在又全用在了别人身上。那女的是个在我们之后入职的空乘,感觉比我们小个几岁,蒋凡正说是同事聚会的时候认识的,都已经半年了,到现在他俩都还来往挺密切的。”
苏振华:“他这些年别的出息没见长,倒是学会出轨玩女人了?!“
汪红丽:“暖暖,那要是你俩离婚了,你想好接下来怎么办了么?毕竟你才32岁,乐儿刚刚两岁,妈妈不知道该不该劝你、怎么劝你啊。”
苏振华接着自己老婆的话说:“能怎么办!能原谅就接着过,不能原谅就离婚。想在上海呆着就继续呆着,我跟你妈都可以去帮你带乐儿,不想呆了,欢迎随时回家。”
汪红丽显然不是很同意苏父的观点:“事情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我觉得还是要有个理性的规划,不能这么草率。婚姻不是儿戏,不能以你现在陷入被背叛了的受伤情绪的角度出发去决定问题,况且就算为了乐儿你也更要计长远。”在婚姻的这件事情上,汪红丽难得的理智,她不想让女儿因为自己一时的难过在冲动中做决定,她虽也同样的伤心难过但更怕女儿这个跟头栽得狠了以后爬不起来。
苏瑜:“听了爸说的还鼻子一酸,听完妈说的立马不矫情了,唉,我妈才是咱家最理智的人。”苏瑜半幽默的化解了自己差点抑制不住的脆弱情绪,她不想在这两个全世界最心疼自己的人面前落泪,怕他们心疼。于是站起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边走边说“爸妈这两天乐儿就麻烦你们啦,我这会儿不想当妈只想当女儿,让我好好静静想想清楚。”
苏瑜回到房间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脑子里挥之不去是蒋凡正给李琳琳发的那些令人作呕的短信,她也懂这时候不管想什么都是钻牛角尖。忽然想起来自己出来都没跟餐厅交代一声,拿出手机给自己的店长小金打了个电话。“小金,我这两天带着孩子回趟江苏,店里的事儿你多看着点儿,进菜单子尤其要对仔细,别数量对不上,有不新鲜的食材要在单子上标清楚然后直接给送货的退回去让他们换。闭店以后还是跟往常一样把当天的流水整理清楚发给我。廉师傅(主厨)要是闹脾气,一般的事儿你别搭理他,有问题的话随时给我打电话。”小金一一答应着,苏瑜也算是放心这个合作了快两年的小店长,挂了电话。
苏瑜跟蒋凡正大概都是四年前从航空公司辞职出来的,当时她跟蒋凡正都是快奔三的人了,计划着要孩子,也是觉得再继续当空乘没什么太大的发展,于是就相继辞了职。她拿着她俩结婚的时候蒋凡正爸妈给的五十万,加上从好友陈曦那儿借来的一百万,开了个主做意大利菜的红酒西餐厅。当时做这个也是因为蒋凡正爱喝红酒,辞职之前就去上了关于葡萄酒知识的WSET课程,在那里结实了他后来的老板,一个业界知名的葡萄酒渠道经销商。当时夫妻俩想的是,苏瑜开个店进葡萄酒有优势,蒋凡正又算的上是在这方面比较懂的,做一个专业点儿的葡萄酒单搭配着一些比较重口味的意大利菜,应该蛮符合上海日渐兴起的轻奢调调,而且如果做的好了多开几家分店蒋凡正就出来跟她一起开夫妻店。然而毕竟是第一家店没有那么多经验,不管从装修风格还是店铺选址方面他们都吃了不少的亏,虽然酒好喝、饭好吃,但在店刚开始的第一年里只是将将持平每月的支出,并没有什么盈利,更别提回本了。直到了第二年春天,因为他们积攒了一些客户量,尤其是一些外国人开始认可他们小店的口味,生意才渐渐变得好起来。到现在,他们这个店开了两年多的时间里,淡旺季月均下来每个月大概有五万左右的利润,每个月苏瑜拿出其中的两万来付房租和各种生活费用,剩下的三万用来定期还当初陈曦借给自己开店的一百万,还到现在大概还差60万。虽然陈曦是自己从小到大的闺蜜,又嫁了一个十分阔绰的老公,一直跟自己说这些钱不急不急,但是苏瑜从小好强的性格就算是再要好的朋友之间也不允许自己有长期拖欠的未清债务。她计划着按照这个速度再有不到两年就能还清当初从陈曦那里借来的钱,之后如果持续在每月五万左右的收入,养活自己跟乐儿是没有问题的。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经济预期作为后盾,苏瑜才能够更加坦荡的面对自己的心,因为在她跟蒋凡正的婚姻里,她最最在乎的就是想要跟蒋凡正从一而终的感情,除此之外其他都可以切割,她有信心离开他,她们娘俩依旧可以过的很好。
苏瑜的父母其实并不知道他们小两口这几年过日子的具体情况,苏瑜自从大学毕业了就没再向家里要过钱,而且逢年过节一万、两万的总是不少孝顺父母,苏家父母还一直以为这是蒋凡正家里大方让苏瑜的日子过的也比较舒服的原因。蒋凡正家里是在沈阳做小生意的,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到能给他俩在上海轻轻松松买套房,但结婚之初给了两个孩子五十万做生活基金,并且承诺等过几年把在沈阳给蒋凡正买的一套婚房卖了给他俩在上海买房子付个首付应该是不成问题。可其实在她们婚后的第三年蒋家的小生意就不好了,后来慢慢的都收掉了,原因好像是因为蒋凡正一直在国企工作的高管姑姑受调查停职,影响了他们家的生意门路,具体的苏瑜也没细问。当时他们小两口还很齐心,想着还是不要让蒋凡正老家的父母卖房子了,那点儿家底就留给他们防老,他俩从航空公司辞职出来干,尽早独立起来未尝不是件好事儿。但蒋凡正去的红酒经销公司就不太给力了,蒋凡正这些年在上海认识的一些朋友关系只能帮衬着自己买几瓶酒回家喝喝,可以批量的、持续的从他那里拿货的渠道一年下来谈不成几个,业绩一般导致蒋凡正每个月的工资也就是个万八千的。小夫妻俩一个月三万上下的总收入要付七千房租、五千保姆费、养乐儿、养车子、养他们俩自己、逢年过节孝敬双方父母、一年两次出去旅游、给朋友亲戚婚丧嫁娶搭礼钱,其实生活并不算富裕。当然,以上种种碍着蒋凡正的面子,苏瑜从未跟自己父母说过。
抛开这些生活琐事,已经到了晚饭时间,苏瑜一点胃口没有但还是敷衍着陪爸妈和乐儿一起吃了点儿,吃完饭爸妈带着乐儿去楼下遛达。苏瑜在家开了瓶酒,打开ipad连上自己房间里的电视,拉上窗帘,一部接一部的看起了电影。她先是又看了一遍自己很喜欢的香港电影《龙凤斗》,但怎么都找不到当初自己特别喜欢这部电影的原因了。然后,她开始一部接一部的看起了那些关于爱情的欧美老电影:《西西里的美丽传说》《安娜卡列尼娜》《玫瑰人生》《这个杀手不太冷》。。。苏瑜在陪父母吃饭、回房间看电影、到了晚上开一两瓶红酒的循环往复中过去了三天或四天,在这期间她为玛莲娜被西西里的女人们暴力围殴而哭,为安娜独自承担追寻自由爱情最后却自杀了的悲惨结局而哭,为小云雀一再痛失挚爱郁郁而终而哭,为莱昂引爆炸弹而哭。。。她哭到好像已经没什么眼泪了,也没有为自己身为女主角苏瑜与男主角蒋凡正之间的这部爱情写实电影而哭上一哭,她的剧情太俗套了,她真的不好意思落泪。
晚饭的时候蒋凡正的微信又来了,她习惯性的选择忽视把手机扣了过去,爸妈看在眼里却什么也没说。吃完晚饭苏振华照常带着乐儿下楼散步,汪红丽走到了正在刷碗的苏瑜身边说“暖暖,一直这样拖着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能好好聊聊还是要把话说开的。我知道你们现在的女孩子都说什么要独立自主有原则有底线,但婚姻不是儿戏,两个没有半点关系的人能相互陪伴走过一生,不是只靠情话和浪漫的,更重要的是相互的包容以及对彼此的谅解。他虽然犯了错误,但是人活一辈子谁都会犯错误,人还是要看本性的,他的心不坏而且又是乐儿的爸爸,很多事情都要放在一生当中去看。妈妈知道你现在怨他、恨他、心里难受,但是就这么放着问题不去解决,你的心里也好过不起来啊。”苏瑜洗完了碗,归置好,回身抱了抱自己的妈,说了句“容我再想想”就去冰箱里拿了瓶酒又进屋了。回到屋里倒好酒,苏瑜竟然是笑了,这是她自从知道了蒋凡正出轨的九天来的第一个笑,她感恩自己有着这么有爱的父母,纵然婚姻不幸,退回到原生家庭自己还是像个宝一样的被心疼着。可关于蒋凡正,她真的还没想好怎么去面对。她拿起手机给自己在盐城上高中时的闺蜜朱慧发了微信,问她晚上要不要去老地方喝一杯,对方欣然应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