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注定是一个漫长的夜。
在A市最高耸最绚丽的大厦楼顶上，与自己曾经信任的人对峙，是一种什么感觉，唐果果终于切身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黑夜将她高瘦的身影衬出了几分神秘，唐果果孤身一人，面对着前方那十来个人，神情淡淡的，眼神轻挑，似是根本没有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而唐果果这样淡然自若的模样，终于惹怒了为首的黑衣女子。她的眼里似乎燃烧的熊熊烈火，咬牙切齿的道：
“唐果果，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不敢动他？”
唐果果冷笑：“夏濡，你知道他哪怕只是掉了一根汗毛，你都会碎尸万段。”
夏濡却不在乎的哈哈笑了起来，罢了看向依旧一脸淡定的唐果果，眼里满是疯狂，“我都敢绑他了，你说我还会想活着吗？”
唐果果知道她此刻所言不假。毕竟不管最后师父有没有受伤，敢绑他，就已经是死路一条。只是她想不通，一向对组织最忠诚的夏濡，为什么会背叛组织，甚至做出这样要同归于尽的蠢事。
“我曾经很信任你。夏濡。”唐果果放软了语气，眼神淡淡的从一边被两三个人绑着，看起来很虚弱的宗澜，眼底划过淡淡的担忧。“如果你是一时糊涂做了这样的事，我可以向组织申请放过你。”
如果被绑的人是她，她根本不会在乎，大可以杀个片甲不留痛痛快快，只是，师父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她不能保证现在的夏濡会不会伤害他。
夏濡冷冷道：“别跟我打感情牌，唐果果，我恨你。”
即使已经知道了，亲耳从夏濡嘴里听到这句话，唐果果依然有些恍惚。明明前几天还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现在却是拔刀相见的仇人。
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为什么？”
“为什么？！”夏濡的声音忽然尖锐了起来，脸上写满了扭曲的疯狂和嫉恨，“唐果果！我问你，从小到大，你为宗澜做过什么？！明明一直都是他在付出！凭什么我拼了性命的去努力，却依然追不上你？凭什么我为宗澜做了那么多，他的眼里却始终容不下我？！”
说着说着，夏濡忽然大声笑了起来，说到动情处，身体都微微颤抖了起来，眼角有泪水划过：“唐果果，昨天我跟他表白了，他却想杀我。幸好啊，前几年为了帮你挡炸弹他几乎成了废物，不然我还真的就死在最爱的人手里了。多么讽刺！”
夏濡声音尖锐的叫了出来，转头看了一眼宗澜和唐果果一样自始自终面无表情的脸，眼底浮现一抹痴迷，很快就被更疯狂的恨意所代替。
“他说，‘你对果果有威胁，所以，你该死’。”
“可是唐果果，你配吗？你配跟他在一起吗？你根本什么都没为他做，你不配！”
唐果果唇瓣微动，话到了嘴边，却依然抿了唇，成了一条白线。垂下眼睑，没有反驳。
她说的对，她从来都没有为师父做过什么，三年前当她知道师父心意的时候，她并不开心，她知道自己对师父没有那种男女之情，可他是养她长大的师父，她根本做不到视若无睹。
一边被绑着的的宗澜淡然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破裂。他好看的琥珀色眸子深深的映着唐果果美艳的脸，因为病重越来越苍白的唇抿了抿，轻声道：“果果，我从来没想过要你回报。”
声音很轻，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因为虚弱，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俊秀的脸上划过一抹淡淡的落寞：“如果你喜欢我就好了……这样，死之前，我还算圆了一个心愿。”
唐果果的心猛地抽痛了起来。她愣愣的出声，也只有在宗澜面前她才会露出这种本就是十六岁女孩该露出的迷茫。
“师父……”我不知道我要怎么面对你的感情，你是我最尊敬的人，我最在乎也最爱的人，但，不是我想要走完一生的人。在我心里，一直都觉得，师父要找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子，她干净，善良，温柔，体贴，陪师父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一生。
而她身上，背负了太多太多，早就已经不配站在师父身边了。
唐果果正想着，大脑忽然传来一阵眩晕，浑身的力气好像在一瞬间都被全部抽走了一般。她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对自己这种奇异的状态有些不解。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唐果果眯着一双黑色的大眼睛，支起耳朵，努力想要听清宗澜在说什么。
而看着他们互动的夏濡，终于崩溃了。她从腰间迅速抽出一把短刀，就狠狠朝着宗澜的脖颈抹去。
宗澜置若罔闻，依旧浅浅一笑：“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就是把果果你捡回来，和你一起度过了七年。”
然后在那柄短刀快要划到自己脖子的时候，伸出手，抓住了那柄刀。血顺着指缝一点点留下来，宗澜眼底划过一丝无奈和不舍：“还是要走了吗……果果，以后师父不在了，一定，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夏濡尖叫着，眼底一片猩红，似是终于受不了心爱之人对着仇人说这种她做梦都听不到的话，狠狠的把刀从宗澜的手里抽出来，溅出一条血线。
然后，狠狠的，用力刺进了宗澜的胸口。
唐果果动不了。她的眼前耳边一片轰鸣，嗡嗡作响，她的呼吸有些困难了起来。隐隐约约的听到宗澜沙哑又虚弱的声音，她瞬间红了眼睛。
眼睛里是干涩的酸楚，多久了，她又有了这种想哭却哭不出来的冲动。她想要挣开这无端的束缚，却觉得自己的呼吸一点点急促了起来。
最后模糊的看到夏濡把刀刺进了宗澜的心脏，鲜血染红了他米白的衣裳，像破碎的羽毛一样染了血，令人心痛。耳畔是夏濡疯狂的笑声，若即若离，似乎离自己很近，却又似乎很远。
唐果果用力咬住下唇，几乎是哭喊出来：“师父——”
她动不了！她救不了他！他无数次把自己护在身后，身上为她添上满满伤痕，她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他人的刀下！
唐果果，你真没用。
唐果果彻底失去意识之前，脑海里浮现这么一句话。
她自嘲的勾勾嘴唇。
几次了呢？这是第几次，看着最在乎的人死在自己面前，而她却无能为力，甚至无法哭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