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园是皇家御苑,花繁锦色,莺鸟多语,宫殿连绵,楼台起伏。华丽中透着优雅,以及上国雍容气派。
大瑜曾有位诗人,人品极差,但才华出众的诗人,名为:口臭·宋·杀甥夺诗,他写过一首应制诗描着曲江池畔的园林。
诗曰:
芙蓉秦地沼,卢橘汉家园。
谷转斜盘径,川回曲抱原。
风来花自舞,春入鸟能言。
侍宴瑶池夕,归途笳吹繁。
曲江池畔的美景,园中的芙蓉春色仅属于大瑜皇室,平民百姓只能在园林外隔墙远望。如果柳飘叶悄悄来的话,那必是能进的。
人总要见光的,太阳下才有故事。
柳飘叶坐着马车前往芙蓉园,需要由北到南穿越整个万年县。一路无聊,看着窗外来往如梭的人物,看到如此繁华胜地,有一种油然而生的傲意。
时下的长安,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城”,西域之西的城市小国寡民,活在黑暗时代,以及没有没有流放罪犯的米利渐还是土著时代。此时长安作为丝绸之路的起点,国际大都市,极天下辉煌璀璨于一城。
奉行“贵和”思想的大瑜,威服天下,四海来朝,八方客来。无论是粟特人,还是波斯人,在这里都能站着挣钱。
车马很快到了园中,早有中谒者守在下马碑前,接引受邀嘉宾。
这时李沁正在迎风亭与仙真公主下棋,二人大眼瞪小眼,一幅苦大仇深的样子。仙真公主试探性伸手想要去捡棋子,李沁搓着掌心棋子吱咯响,瞪着公主,眼都不眨一下。
谒者通传仙真公主,说扶风白身柳飘叶受邀赴宴,仙真公主得意放下棋子,“点目吧,李大仙人。”
李沁郁闷不已,“公主的下棋套路,真是绝。有本事你跟那货下,他没脸没皮起来,谁都治不了他。”
仙真公主起身正衣,“贫道去看看。”
迎风亭在曲江池中,联通亭子与江岸的是九曲回廊,回廊中心有个凉堂,凉堂四面拱卫,突出抱厦一间,飞檐错落,攒花金顶,流光熠熠。
雕窗下仙真道长款款而来,美眸奕奕不染红尘,秀美如飞恰如仙韵,薄唇丹色诱,面如桃花色,纤纤作细步,疑是巫山神女来。
她身后跟着位眼睑低垂、无精打采的道长李沁,纵然容貌非凡,此时模样也无可说。
仙真公主走近柳飘叶,一直在观察他,翩翩风度,纯纯君子,他身上没有普通豪客的江湖气,更像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读书人。
公主行了个有意思的万福礼说:“长安女子李苏芷。”
柳飘叶瞥见挤眉弄眼的李沁,故意瞪他一眼,然后回礼道:“扶风白衣柳飘叶,拜见道长。”
仙真公主知道李沁又皮了,也不去理会他,亲自上前扶起飘叶,携手与他走进凉堂。二人在堂中分宾主坐,侍婢捧来贡茶,喝着茶柳飘叶说了不少致谢的话。
公主笑吟吟说是举手之劳,我能做的还有很多。惹得李沁在角落里翻白眼,心道您可真直白,也不看看他什么人。
柳飘叶对当初与他谈判的李沁,始终是心怀芥蒂,转头向他敬茶。李沁知道江湖规矩,位尊者的茶不能喝,心里咆哮这是在兴师问罪啊?!
李沁,明教的驱逐者,天下盟的创立者,拘捕夜帝的设计师,淡定的说:“柳兄住在薛王府,有没有指点薛王武功,他这些年一直在念叨,当年他没有机会与柳兄一战。”
“没,李先生可以替我约战。”柳飘叶品着茶,甘甜清香,不带一分苦味,入口清凉舒畅,是他生平所见茶品最佳。
仙真公主细心留意,轻声解释:“这是小女子自酿的茉莉花蜂蜜茶,公子感觉如何?”
柳飘叶道:“绝世佳茗。”
李沁放下手里的醒神苦茶,“公主,你真不够朋友。”
仙真公主道:“公子给这个茶取个名字吧。”
柳飘叶细细一想,“这茶就叫‘别出心裁’如何?”
“就叫别出心裁。”仙真公主也不多留,坐了会就推说宴会有事处理,先行离开。这宴会是以仙真公主名义召开,实际上是她的侄子雍王的宴会,并不需要公主去应酬。
李沁捧着茶碗坐到公主的位置,笑道:“猜出来了?”
柳飘叶道:“她出家不就是厌恶皇家权争吗?怎么会插手夺嫡?”
李沁此刻精神焕发,“因为我的三寸不烂之舌。我告诉她天下必乱,若不早做选择,她这公主就是亡国公主了。亡国公主的待遇,那可不是他这种高高在上的天女能接受的。”
柳飘叶道:“此刻天下太平,她能有这么高的zz远见?”
李沁道:“我跟你学的,先讲几个恐怖故事,等她六神无主在徐徐开导。”
“说正事吧,我帮你挤掉姚扉,你有什么报酬吗?”
“哎,你这人,装不知道呢。”李沁顺手端起飘叶的茶盏,“啊,茶不错。你知道吗,当时不是我知道的及时,请公主进宫截下了稳婆,你这会就该亡命天涯了。亵渎皇妃,这可是灭族的大罪。”
柳飘叶不以为然,“你想借机扳倒杨荒吧?”
“本以为杨妃诬告,就足以治罪。偏偏陛下喜欢她,就斥责了两句。宫人一挑唆,她就气得跑回家了。回京的车驾,就因为这耽误了。红颜祸水啊!”
“皇帝身体可还好?”
“真搞不懂,他李家的遗传病,带走太宗、高宗两位圣皇,怎么不……”李沁及时住嘴,哀叹良久。
柳飘叶笑道:“你们一个个有多不喜欢明皇帝,都这么坑他。”
李沁道:“老而不死是为贼,没办法,他已经不是那个雄主了。现在朝廷表面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实际上积患重重,危机四伏。”
“我帮你打姚扉,支持你当上天下盟盟主,你得帮羊家翻案。”
“老实说,我不想得罪皇帝。我有办法把人赎出来,把边地的人召回来。”
“那就我来吧。”
“赶紧摆棋,我想看那是什么神仙局。”
他们看着棋盘,想着棋盘,一会在堂中踱步,一会凭栏远望。
午后阳光点点消散,清风徐徐而来,吹散了满天聚云。直到桃花烧红长天,夕阳斜倚楼台,潋滟晴光水中荡漾。
一只貔貅穿行在竹林,摇晃着丰满的身材,望着窗边的两脚兽,扬起熊掌一掌拍断竹子,“汪——”它倚在水边啃着竹子晒太阳,悠闲自在,黑色的熊毛叠成了心形。
柳飘叶看着他忽然灵光乍现,回身掀翻棋盘。
李沁愣了几息,拍手打掌,“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