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皇帝从洛阳起驾时,长安已经要翻天了。
以右相李果脯、雍王李顶、仙真公主李苏芷三人为首的“三李之争”愈演愈烈,随时有擦枪走火的可能。
也不能怪他们,老李家血脉里的内斗基因,从高祖、太宗、中宗……一直到明皇帝,从未断绝。
此时薛王不在长安,明皇帝诸子随驾,李沁早在姚扉进城的时候就去了邙山八荒城,还带走了雍王身边数一数二的高手。
没人阻拦,长安任由他们折腾了。
要问柳飘叶,他正与羊大花魁讨论武艺。日夜厮磨,可能会想起纯阳真人的名句“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凡夫”。
败兴的是他的屋顶上蹲着个邋遢男子,男子拿着一卷《春宫图》,挠挠被踢疼的屁股,还是要大声喊出“夜帝春宫画长安一绝!”
柳飘叶住得小院在王府外侧,临街很近,雍王从五王宅快来只需要一炷香时间。雍王几乎是天天要到小院里坐会儿,也不说什么,坐会就走。
这不,雍王又来了。
这次院子里通传的仆婢还没传到话,雍王已经到了房门外。邋遢男子在屋顶上懒洋洋打了个哈欠道:“王爷,作为一个专业听墙角,我建议你别进去。”
雍王焦虑不安,想要进去,看到门口舔jio的猫熊就放弃了,他能确定阿尔思的客人是邪王玄黯,能打邪王的熊不是他能招惹的,只能拿着邋遢男子当撒气桶,“破阵子,大瑜每年千金养着你,就让你白吃干饭的吗?”
邋遢男子正是破阵子,着急出城,盯梢的任务就扔给了他。破阵子随意惯了,自然把雍王的话听进耳去,“长安城还在呢,能出什么事?”
雍王气结,又拿破阵子没有办法,只能背着手在院子里跺脚。
等了会,柳飘叶黑着脸开了门。
他穿着一件白布袍,腰间系着一条大红汗巾,还露着结识的腹肌,站在门口一脸疲态,“王爷出什么事了?”
这年头如此穿着会被人理解为不尊重,雍王见了没有丝毫不悦。
他说:“来了一群草原武士,涌进了平康里。”
平康里不只是大瑜最大的风月场,还是大瑜庙堂右相府邸的代称。看雍王的样子,很显然这部分武士不是找李果脯寻仇的。
破阵子说了句很白痴的话,“派御林军围剿不就得了。”
雍王道:“父皇和薛王叔不在,本王只能调动两百人,两百人能干什么?”
“也是啊。”破阵子叼着根草叶,躺在屋顶上继续品味春宫图里的奥妙。
柳飘叶道:“那王爷为何来找我,我也不能以一当十。”
雍王道:“本王想借公子之名,震慑宵小。”
柳飘叶道:“没有顺手的剑。”
雍王道:“大明宫的内武库,兵器极多,古来名剑任由公子挑选。”
“那就‘梅精’吧!”柳飘叶叹息一声道。
雍王道:“‘梅精’是什么剑?本王未曾听说过啊?目下宫里‘纯钧’、‘承影’、‘赤霄’名剑都有,公子要不要从中挑一把?”
柳飘叶道:“不用了,有‘梅精’就行。”
雍王道:“本王这就派人去取,稍后本门派人来接公子去太极宫承天门城楼。本王还有事忙,先告退了。”
柳飘叶拱手送他离去。
破阵子见雍王离开,好奇道:“你还在意什么剑?”
柳飘叶道:“总要选一把用的舒服的。”
羊微鱼见人走了,才探出头,幽怨道:“又要走吗?”
柳飘叶道:“带上你一起,承天门一日游。”
“那冷森森的地方有什么好玩的,我才不稀罕呢。”她径自躺在榻上,面向墙壁,背对着心上人儿。
柳飘叶在她身侧坐下,手抚香肩道:“那你去风廊吧,长安不能呆了。”
羊微鱼转过身来,扯着飘叶领口道:“你忘了我那百金了吗?”
柳飘叶道:“没忘。”
“我不想再去看人脸色活着,送我要去雁门关,咱们两清。”
“变故一起,雁门关首当其冲。你去了,林惊蛰还得分心照顾你,他会更艰难。”
羊微鱼推开飘叶,恨恨道:“百金买了个妾的身份,亏大了。早知道扬州巨贾,东鲁盐商,巴蜀丝绸行,哪个不比这强。她万一把我打死了,都没地方说理。”
屋顶上的破阵子敲敲瓦片,“我有办法。”
羊微鱼怒道:“他怎么还没滚。”
柳飘叶道:“有屁快放!”
破阵子道:“临江仙就在你家旁边开胭脂铺子,你让临江仙帮你藏个人,她肯定愿意帮忙。”
柳飘叶觉得不错,没想到不靠谱的破阵子能出个好主意。
可惜,若干年后,他拄着杖追杀破阵子的时候,不这么想。
羊微鱼还是很不高兴,这还不如妾呢,连门都进不去,算什么?虽然我是出身不好,但才学相貌摆着呢,凭什么不能当妻?
想到此,羊微鱼更加烦恼,她觉得此时“水太凉”钱水冷都比柳飘叶强,至少他一心一意对河东君。她觉得自己会像前辈董小宛、薛涛一样不幸。
她心里很失望。
羊微鱼深思熟虑,斩钉截铁地道:“我不是一朵寻找光的向日葵,也不想寻找太阳结籽。把门口那只貔貅给我,我自己会走。”
貔貅探头探脑看着屋里的人,看到眼中带泪的美丽姑娘,它立起身叉着腰走到羊微鱼面前,伸出熊掌想去揩泪。
柳飘叶眼疾手快抓住它的熊掌,羊微鱼那薄嫩的脸险些破了相。
貔貅委屈不已,又开始一阵“嘤嘤嘤”。
羊微鱼收拾东西,临别时说:“秋风起兮,我将是人间最美的秋菊,不为君香,不为时荣,我的盛开只为我心。”
柳飘叶松开熊掌,将一枚刻着缺角蝴蝶的令牌放在羊微鱼掌心,“我会等秋菊的盛放。”他蹲下身轻抚貔貅,“知道你是只暖男熊,要照顾好她,”
貔貅把熊掌搭在柳飘叶肩上,拍拍胸脯。
羊微鱼伸手点在它的鼻尖,“咱们走吧?”
一个女子,领着一只熊离开了薛王府。
雍王的人送来剑,看到比剑更加锋锐的人,他感觉自己眼睛刺痛流泪。
柳飘叶持剑而行,游龙一般攀上城楼,拄着剑望长安。
破阵子打着哈欠,“这样才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