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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寂无俦并不是一个十分冷漠的人,因为顾念她的身体,回去的行程走走停停,大半月过去,无论是她的烧还是她的伤,都基本痊愈了。

但云娆不知为何,回天岁城明明有近道,但她们却一路往月城绕来。

这一日,她们在临近月城的日城落脚,进城之前,云娆就已经心不在焉,在客栈住下之后,她关上房门,在房里留了一张字条,便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楼下,她们骑来的马店家还未来得及牵走,就系在院中几株梨树下,她熟练的解开缰绳,灵敏的一跃,便翻身上了马。

她准备驱马离开的时候,不知哪里飞来的一颗石子却打在马腿上,那马一吃痛,嘶鸣着扬起前蹄来,云娆毫无防备,差些被掀翻在地。

她好不容易稳住了马,抬起头往楼上看去,便见始作俑者倚在窗边,若无其事的也看向她,脸上神色淡得简直不能再淡。

云娆轻轻皱眉,拉着缰绳一边伸手抚摸马儿的鬃毛,让躁动的马安静下来,一边抬头道:“我有一些事需要出去一下,很快就会回来。”

寂无俦淡淡看向她,语气充满鄙夷道:“你以为夜炎有多蠢,会发现不了你将月湛掉了包?如果他铁了心要亡你月氏皇族满门,正经的月国小世子和你那贴身婢女一同失了踪,你觉得他最有可能应当从哪里找起?”

云娆坐在马上,想起当初情况危急时,她对萍儿的嘱咐,心一瞬间凉透。

寂无俦却在楼上淡声道:“你放心,你那婢女倒没你那么蠢,你没想到的,她都替你想到了,所以并没有带你那宝贝侄子回她的家乡。”

云娆双眼募的一亮,仿佛看到希望般,急切的盯着他,寂无俦却只依旧淡淡道:“你那未婚夫婿倒是有些长情,几个月了还心不死的派人在你那婢子家中守着,就等着你这样自投罗网的闯进去。”他蔑视她一眼,似乎轻轻哼了一下:“像你这样冲动的性子,也好意思说做我的盟友,还妄想报什么国仇,真是不自量力!”

云娆咬着唇,握着缰绳的手紧紧的握了起来,难以想象,如果今天寂无俦没有拦着她,后果会是怎样,她是那么不容易才从大胤逃了出来!他说得对,她太冲动了。

但那是湛儿,她自小疼爱的阿湛,她又怎么能做得到冷静。

她抬起头来,咬唇问道:“你知道湛儿还活着对吗,你知道他在哪里对吗,请你告诉我。”

长青不知道何时来到她身后,道:“公主,请跟我来。”

三层高的阁楼上,前方一户人家庭院内的情景被看得一清二楚。

云娆盯着院中亭子内一个正认真习字的孩子的身影,猝不及防的流下眼泪。

她一动不动的看着那处亭子,长青在她身后低声道:“那个婢女对公主很衷心,已经是尽了全力去保全小世子,但夜炎的搜查很严密,她带着小世子逃出了月城,躲在日城之内,还来不及逃出去,夜炎的势力就搜到了这里。她没有办法,只有带着小世子躲在城西的破庙内,和一帮乞丐混在一起,安全躲过了夜炎的搜查......城西环境恶劣,很多乞丐身上都带着病,我们的人找去的时候,那婢女已经染了瘟疫无力回天,好在小世子得天庇佑,只是发着烧,但我们的人还是晚了一步,虽然已经找了全城最好的大夫,小世子还是失去了记忆,喉咙也因为太久没得到医治,毁掉了。”

听到最后的时候,云娆仿佛猛的一击,难以置信的转向长青,眼里写满痛苦。

长青道:“公主请节哀,好在小世子聪明伶俐,就算说不出话,其他的都做得很好,特别在读书和弹琴方面,很有天赋,而小世子自己也很喜欢读书弹琴,一天大部分时间,都花费在这两件事上,并没有哪里不开心。公子给他找的这户人家,也很喜欢小世子,对他很疼爱。”

他见云娆已经转过头去,含着泪水一眨不眨将那处亭子望住,低声劝道:“再者,公子说了,世子还小,天下之大,未必就找不到良医治好他的喉咙,公主也无需太过伤心。”

云娆默默凝望那处良久,转过头朝长青轻轻笑了一下,道:“我没事,你放心。”

长青迟疑道:“公主是否要去看看小世子。”

云娆最后看向亭子里那端正认真的身影,抬手抹去眼泪,道:“不必了,我知道湛儿还活着就够了,他现在这样,没什么不好。”

她说完便转身走下了阁楼,长青在身后,看着她清瘦的背影,不知为何,心中募然生出一种坚韧如此的感觉。

夜里的时候,云娆坐在客栈后院的一处空地上,她的身前燃着一个火盆,她麻木的往火盆里扔着纸钱,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脸上不知不觉有泪水滑落下来。

寂无俦不知何时来到,一言不发的立在一旁。她抬头来看他一眼,笑了一下,说道:“萍儿从小和我一起长大,她跟我同岁,比我还小一个月。”

她说完便不再说话,专心的往盆里扔着纸钱,只眼中大滴的泪水,从她的眼眶凶猛的涌出来,在她的脸颊无声的滑落。

寂无俦紧皱着眉,本是要拉她起来,却无言踱到一边,从怀中掏出一支随身的笛子,默默吹了一首曲子。

天地静谧,一阵风来,火盆里烧着的纸钱一阵哗啦,飞起几片火星,随着笛音,朝着夜色远远飞去。

云娆凝视那星星点点在夜空逐渐随风消散,含泪的脸上慢慢漫开一个微笑,她含泪带笑看着那火星终究消失不见,终于收回所有思绪,抬手从脸上擦过,抬头凝向寂无俦所立之处,认真的道:“今天谢谢你,真的。”

寂无俦收起笛子,负手在一旁,他看向她,淡淡目光在与她视线相接的霎那,终是不忍拒绝,轻轻的点了点头。

云娆对他一笑,从地上站起,却在站起的一霎,头一晕,忽然身躯向后倒去。

寂无俦身影一闪,在她倒下前及时接住了她,他淡淡看怀里伤心昏厥的女子,轻轻皱一下眉,将她打横抱起,身后火盆里火光明明灭灭,他白色身影夜色里慢慢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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