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无俦手指敲在桌子上,接道:“可是,今年春,一场干旱,雪虫草的收成只得往年的一成,所以王庭下了命令,凡今年采得的雪虫草,朝廷以两倍价格收购,每家每户,无论多少,都要拿出八成上交国库。”
老陈道:“正是,只怕到了明年春雪虫草收成的时候,十之七八都去了王庭,就算我们出再高的价钱,也不可能从启苍国库要东西。”
寂无俦仍是漫不经心敲着桌子的手顿了一下,片刻后轻轻一笑,淡淡道:“未必。”
他忽然一侧脸,目光落在云娆面上,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云娆本来默默无声的听着她们谈话,心中猜测着寂无俦说来会一个故友,那个故友是谁,他要向他讨什么人情,他又要如此多的雪虫草有什么用。她心中正做着各种猜测,忽然间感觉到寂无俦的目光投在了她身上,她下意识的抬眼来看他,看到他眸中若有所思神色,心头一颤,顷刻间意会到什么。
寂无俦却在云娆惊讶前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淡淡朝老陈道:“等会你想办法送她去王庭,她会有办法要到苍无邪的承诺。”
云娆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脱口而出:“我没有!”
寂无俦目光在她面上扫过,似乎打量她良久,淡淡一笑,道:“我还不曾想过留你在身边,你能有什么用处,这次刚好可以让我瞧瞧你有没有几分本事,可以为你的家人报仇。”
云娆心头一滞,胸中一阵激荡,不禁紧握双拳,咬牙道:“好,可我以什么身份去王庭,就算我去了王庭,我总得有一个能开口要八万两雪虫草的身份。”
寂无俦淡淡的看着她眸中一片决然之色,片刻后道:“这是你自己的事,你要说是我的人也无不可。”他顿了顿,眸光锐利看向她:“如今你可晓得我是何人了?”
云娆看着他,道:“我知道,你是渊国世子寂无俦。”
寂无俦不置可否,站起来,目光上下打量她片刻,只觉她容貌清丽,确是十分貌美的,他将目光移开,道:“你去了王庭后,自己想办法去到苍无邪身边,据我对他的了解,半个君子倒还算得上的,应当不会对你怎样。”他再一次的移目于她的面上,意有所指的道:“至于其他的人,你自己好自为之,能远离则远离。”
云娆看着她的目光在自己脸上反复的打量,隐隐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自己是知道自己的美貌的,也清楚有的时候,美貌对于一个柔弱的女子的负担。以往的时候,她身为一国公主,除了偶尔会遇到一些不知道她身份的登徒子,倒还没有谁敢真的对她轻薄和无礼。但这是在启苍,她要去到的地方是启苍的王庭,在那里,她人生地不熟,不知道那里边有些什么人,也没有任何可以让自己得以保全的身份。她抬头凝视寂无俦,她并不怪他如此心安理得的把她推了出去,只是看着他那张沉淡的面容,心中再一次深深的意识到,那些疼她爱她的人都已经不在,再也没有谁可以护在她身前,再也没有谁会心疼她担心她了,往后的路无论是不是危险,她都只能自己一个人走。
她心头心酸无比,咬紧了唇,面上却是一派倔强,打落牙齿和血吞的倔强,让人不忍注视。
寂无俦目光最后在她面庞上一扫,仿佛有一丝的不忍,有那么一刹,他差些就要开口叫她不必去,但他张了张口,只淡淡说了一句:“自己万事小心。”
说罢他看向老陈,说了一句:“她交给你了。”转身便朝外跨了出去。
长青自然也跟了出去。
老陈活了大半辈子,也是有些眼力的人,他虽然看不出这女子和公子什么关系,但这女子容貌出尘,举止也完全不似普通人,虽然她只是寡言少语的坐在那里,无形中也散发着一种让人不敢冒犯的尊贵气质。她在公子面前,也全然不像他和长青,虽然她看上去像是听命于公子,但那种感觉却完全和他与长青的听命于人不一样。
他于是对云娆便不得不多几分客气,看着她一身男子扮相也丝毫不能掩盖的女子的清丽和美貌,试探唤道:“姑娘。”
随着他一声‘姑娘’,云娆微微的皱起眉来,这十几日她虽然一身男子扮相,但只是为了方便行路,也方便和寂无俦相处,倒不是真的要在谁面前以男子身份示人,也就不用担心被谁看穿不是男子。但如今她就要去启苍王庭,怎么样看,以一个男子的身份去到,都会方便和省心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