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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湘州城内

衡阳郡丞金朋之言,绝非无端奉承。

自太清三年正月里开始,河东郡王萧誉似是一夜悟透建康为何沦陷,密令弓政在衡阳城南雨母山下大造各式战船三百乘。雨母山松柏茂密,正可供造船所用。又在山南开矿冶铁,锻打造船所用铁钉,可谓一切均为就地取材,任何供给并不增添百姓负担。待到台城被侯景攻陷,举国上下担惊社稷危亡之时,萧誉又密令衡阳城中器甲工坊日夜开工锻造弩机铜郭三千架,以灌钢法锻打宿钢刀五千副,输出库中积年金银至蜀地换回骏马一万匹分散于各邑。

眼下,一千五百兵马队列整齐地聚集在校场上,马无嘶鸣,人无喧哗,与那高大巍峨的衡阳郡北水门相比,倒显得过于可怜了些。

郡尉杜安民匆匆地扫了一眼,知道领水军者乃是集曹掾佐白同喜,领骑兵者是兵曹掾佐雍去疾,金曹掾佐程奉吾领五百锐卒,心中略略踏实了些,江陵那些毛贼能有多厉害?若说此前所向披靡,那也不过是尚未遇到对手。凭我这五百锐卒弟兄,湘州城外有几座大营不被捣毁?

南梁时,郡邑镇兵中锐卒者,相当于后世之特种兵。兵法云锐卒勿攻,饵兵勿食,亦足见锐卒之独特。衡阳郡太守弓政在一千五百兵马中派遣五百特种兵,明摆着是以游击突袭为主。萧誉密令中只是点明仅派出一千五百兵马,具体多少水军多少骑兵多少弩机手并无细言,太守弓政如此这般安排,足见其速战速决之用心,痛击江陵大军几处要害,务必造成重大伤亡损伤,击罢火速往回撤,以便于补充给养器甲兵马辎重。所谓不打无准备之战,落到实处也不过就是这些细枝末节之小事。郡尉杜安民平日里极少独自领兵行动,今日临危受命般肩负重任,也着实出乎众人预料。

郡衙主簿褚典递上了兵马粮草器甲辎重明细,杜安民收在怀中。正欲挥马前行,太守弓政却是悄悄地单独上前,歪了头在杜安民耳边,悄声道:“郡尉此去,肩负重任,事关湘州安危大局,亦将左右萧梁宗室湘东、河东二王之争,但须清楚我等蝼蚁之辈,生于尘埃,长于太平盛世,近年并无实战经历,切不可盲目蛮干硬上,以至死于无闻且又留下滚滚骂名。”

杜安民顿时凌乱,你到底要老子如何下手?难道你想让我如建康城中无数人臣贼子那般素餐尸位?国难来时只顾了自家性命而不顾廉耻?

愣了片刻,杜安民却也只得点头,抱拳施礼:“若遇事难以定压,我当及时禀报太守,也会定时派人传送阵前军情,有太守后方坐镇,我在阵前自是不会有太大差池。”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是仍然想不通,这是让我带了弟兄们出工不出力么?与我自幼所受训导有异。

暂且不提衡阳郡丞杜安民出北水门之后,如何率兵马沿湘江北上直奔空云城。却说湘州城内酉时末刻,河东郡王萧誉自南城墙上回到府中刚想用些茶饭,只见帐下都督牟超悄悄地立在了厅门外。

“何事?”萧誉本已端起了精巧的细瓷汤盅,那里头是仅有余温的白米汤,三五口即可喝下,略充一时饥渴。见牟超脚步匆匆,萧誉坚信牟超必有要事禀报,又道:“进来吧。”

“哦,殿下用些膳食,标下再禀不迟。”

帐下都督牟超自称标下,实属过于谦逊。帐下都督属七品小吏,司职巡察导从等事,身系州城安危。梁朝州郡多不设此职,因萧誉过于在意州城防务,故沿续晋制而独设。牟超出身低贱,行事谨慎,忠心耿耿,向来为萧誉所赏识。

“如实说吧,你不说,我反而茶饭不香。”说罢,萧誉看了门内的侍卫一眼,那侍卫就退到了门外。牟超抬脚跨过门槛,来至萧誉跟前,单膝跪下,悄声道:“南城守卒,有三个自今日未时三刻起上吐下泄,其中一个叫云升的伍长最为严重,吃什么吐什么,喝什么吐什么,身上似火炭一般烫手,疾医诊了脉象,又开了汤药,亦是喝过即吐,人人觉得怪异,弟兄们以为,三日前那些战死士卒,定是阴魂不散,不甘就此罢休……”

“子不语,怪力乱神,你如何相信这些无知之谈?”萧誉索性端起那盅白米汤,咕咚咕咚地喝进了肚子,之后重重地往案上一蹾,不看任何人,只是平视厅门外的一片昏暗。牟超即从中知晓了主上的态度,忙道:“标下何尝不知?疾医也说不过是疫气流散,需自南山运两船生石来,将城墙内所有水井皆围散一遍。”

“哦?”萧誉问:“那位疾医?”

“万宗逊!”牟超说:“他一眼断定,所有上吐下泄之人,皆为疫气所致。城外水中尸首无数,焉有不播散之理?”

牟超这番话,直说得萧誉后背发凉,若真是这般缘由致命,我这湘州岂不是要遭灭城之灾?如此说来,王僧辨故意不收尸之伎俩蓄谋已久。难道,他早有亡我之心?

“我来禀报之时,佟维泮已下令关闭南水门。”

萧誉看了牟超一眼,暗想,仅凭如此几个对我忠心耿耿之人,如何守得住这湘州城?萧誉长长地叹气,摇头道:“世间万水同源,若真是疫病传播开来,仅一道水门,哪里挡得住?”

牟超单膝跪地,一动不动。

萧誉说:“起来吧,遇事好商量。”甚至,萧誉有些痛恨此人带来如此一个让人绝望的消息。

“万宗逊说,皇祖初定江山之次年,湘州城疫病流行,其父时任湘州疾医,多亏得城外不断运进生石灰,方得逃过灭城之灾。那万宗逊今年五十九岁,此事想来理应可信。”牟超此言,萧誉愈是觉得不可信,不过是死了几个人又落入护城河中,又不过是三个守卒偶感伤寒而已,如何就会疫病?

“万宗逊还说,起病三人需单独置放,远离众士卒,标下即是为此前来禀报。”

“知道了。”萧誉心中极沮丧,一时不知如何才好。

“万宗逊还说,城墙内,每三百步有一口水井,城外之水渗入地下,万勿再供人畜饮用。”

“这个嘛,你去传令即可。”萧誉摆摆手,说:“所有人等,皆不再从城墙根下水井中取水。”

牟超躬身垂手,又道:“万宗逊他还说……”

“好啦!”萧誉极不耐烦地说:“把那个姓万的老货,给我请到这儿来,我有话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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