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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

中国和美国都在北半球,纬度也相似,所以季节也应该是一样的。我知道,当我这里的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杜宇诺那里的秋天也就开始了。

如果你不出去走走,你会以为这就是世界。

这是他最后给出的,他必须离开的最终理由。他到了加州以后,还给我邮寄过来一本关于旅行游记的书,贴着美国的邮票,寄件地址却模糊不全。书上有一段话被他用彩色笔勾了出来:很多人心中都向往着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可是在自己还不够强大的时候,却没有资格和勇气那么洒脱,说离开就离开。

是的,我知道,我还是有那么多的放不下,所以即使是离开,我也选择去一个对于我来说,算不上陌生的城市。我在这里,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必须要继续用心努力的生活。我把他送的这本书放在了行李箱的最底部,我会把它带去我要去的地方,然后放在书柜的最高层,踮起脚就可以拿到,一抬头就可以常常看到。

而此时,隔了万水千山的美国加州,某家私立医院的年轻护士刚刚轻轻叩响了有着枫叶木纹的病房门,但是隔了许久都没有听到里面的回答,迟疑了片刻,她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有些昏暗的房间里,只有病床一旁的仪器上还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病床上逐渐单薄的身影,因为昨夜在抢救室里折腾到今天凌晨,此刻睡得正熟。

未合严的窗帘透进窗外姣好的艳阳,而那束光偏偏又十分不听话地爬上了床头,灿烂在了杜宇诺的肩头。她想也没想地走过去,手指刚刚触碰到柔软的窗帘,就听到身后的床铺上传来轻微的响动。病床上的杜宇诺低沉又沙哑的嗓子随即传了过来,“打开吧。”他说:“医生说其实多照照阳光会好一点的。”他一口标准的英文,听着令人十分舒服。

护士依言将窗帘打开,加州独有的风光顿时在眼前显现,杜宇诺侧过脸看了几眼,“这个城市又忙碌起来了,现在几点了?”

“快十一点了。”

护士转过身,走近了看他床头仪器上的各种数字,并且十分专注地记录了下来。

“我大概睡了有三个多小时吧?”杜宇诺有些疲惫地笑笑。

护士冲他点点头,忙着帮他收拾病房,忽然看到了他写字台上他写下的便签: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当然,护士是美国人,她并不认识中国字,她只觉得这字很好看,她并不知道的是,这诗的情景其实跟此时的杜宇诺的所知所想倒有些相似。

当他被查出,自己得了癌症的时候,已经到了末期,医生说让他该吃吃,该玩玩的时候,他反而有了想要活下去的愿望,因为夏朵,因为这个,他最喜欢的人。

他卖掉了一切能卖掉的东西,房产和股票,不远千里来到这里,希图通过医学的进步,找到还有挽回的余地。其实对于死,杜宇诺并不怕,他怕的,更多的是再也不能见到夏朵,就算不能拥有她,只是在一旁看到她的笑,其实也好。

不过,他也算做好了一切准备的,除了活下去,他来这里,还有另外的一个私心,那就是如果有一天,仪器上波动的线条真的变成一条直线,那么在他离开后,也可以不让夏朵知道,那么这样,或许他就会在她的记忆里永远保留着一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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