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交战,向敌借粮。还是刚刚鸠占鹊巢占了大辰高远城的西戎人。可谓大大出乎常理。
姬影轩不敢托大,赶紧安排下军事会议,召集所有的谋臣将领,在中军大帐开会。复又想起便服也是不能再穿了,便匆匆回去后帐更换官服。
正值晚膳的时节,临走之时,不忘吩咐侍卫,给与会的大辰文武官员,准备下晚膳。
中军大帐人手充足,不多一时已经将营帐安排妥当,点起灯火,安排下了餐点。韩云和田如水在偏帐跟着一个咨军稍稍演练了一下礼仪,由侍从引领着,走进中军大帐。
大帐里面灯火通明,几十盏油灯将整个大帐照得透亮。帐内没有任何装饰摆设,挂满了各色行军地图,四周堆满了各种文书卷宗,有的整理妥当,满满当当装了一箱又一箱,也有尚未来得及处理的,一卷卷整齐地堆在几张桌案之上。
在帅屏之后,可以看到是一个沙盘箱,里面用沙土精心堆砌了微缩的地形图。韩云眼尖,一眼就看出来这个沙盘正是以高远城为中心,包括了西戎大辰各处的要地关隘,上面插着大小不等的各色战旗,想来应该是由探马报来的军队部署。韩云不由得暗暗赞叹,副帅果然是将要统领整个安西府之人,正是不同凡响。
帅屏上,端端正正写着一个大字:正!
所谓为军之道,正道为上。兵行正道,无惧邪佞。姬影轩将正作为自己的座右铭,一直写在帅屏之上。
他的帅案就在帅屏之前,韩云举目观望,副帅不愧是人人称颂的良将名帅,衣食简朴,几个粗粮的馒头,配上几块腊肉,一些腌制的蔬菜。这些饮食,正是大辰军律当中,普通主力部队士兵行军之时的一餐,贵为副帅,饮食和普通士兵相似,实在难能可贵。唯一多出来的,也只是一壶淡酒而已。
大辰西境,民风彪悍,普通男子也能千杯不醉,更不要说这些行军打仗的汉子了。平素时节,根本是少喝水,多喝酒,烈酒当中茶水也是寻常。此是军中议事,虽然不能大饮畅饮,一壶淡酒润喉,却是谁都赞同的事情。
韩云两边观看,姬影轩左右分列一文一武。
左手上俱是文官,峨冠博带,金剑木质,多有须发,显得文质彬彬。右手边一列是十来个核心武官,出去外挂,只带内甲,一个个器宇轩昂,神色凝重。
朱杳迹位列第二,想来是尊他年长,又有守城之劳,尊位却是一个黑大个,如同一尊黑罗汉,气呼呼地看着韩云两人。
此人韩云却是认识,原来是断龙潭殒命的大将赵云鹏之弟,赵云鲲。此兄弟二人本是一卵同胞,双生之子,两人都是武勇过人,只是赵云鲲自幼不喜兵法只爱武术,刚猛有余,变通不足。这群武之首,本是他哥哥的位置,这番魂断沙场,他顶了哥哥的缺。
韩云和田如水两人,虽有姬影轩口头允诺的晋升补录,毕竟文书未定,尚未获得正式的任命,是以仍然穿戴着现在的衣服。韩云好歹是个伍长,田如水更惨,只是套了一个普通兵卒的衣服,被在座的高级军官们看了笑话,窃窃私语。无论是文官武将,面前都是和姬影轩同样的餐食,看起来他们早已经习惯了副帅的风格,并没有人露出些许不满。
姬影轩看出两人的局促,和蔼地朝他们招招手,唤他们进来:“今日有我军两位后起之秀韩云和田如水带来了重要情报,想请众卿一同议事。”
“副帅!”赵云鲲声如洪钟,嗓门极大,高声说道,“此两人,一人伍长打扮,一人乃是兵卒,按照大辰兵律,并非军官,似乎不能参加军官议事啊。”
正对着赵云鲲的是文官的首领,行军司马年子仇,开口训斥:“赵将军,副帅行事,自有安排,恐怕轮不到你来指指点点吧!”
早在大帅仍然身体健康的时候,赵云鲲和年子仇就向来唇枪舌剑,争斗不休,这次姬影轩归府,也被他两人烦得要命,眼见两人又要辩论起来,姬影轩摆摆手安抚双方:“这次韩云田如水临危受命,出使于宇文风,实属不易。赵将军,年司马,如此重大之使,本应由两位前往为上,怎奈中军行动缓慢,出使又急,刻不容缓,是以余特意飞鸽传书于朱老将军,另选精锐,代为出征,话说起来,你们二位还应该谢谢韩云田如水。”
一番话说的轻柔,斥责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赵云鲲是个浑人,听不言外之意,气气呼呼不置可否,年子仇却是个多年的人精,听风知音,副帅给的台阶,还是要走,立马举起面前的酒杯,高高举起,面向两人:“副帅教训得是,子仇在此多谢两位。”说完一饮而尽。那边赵云鲲也不甘示弱,举起酒杯,朝着两人囫囵说句:“多谢了!”一口喝完,金刀大马地坐下,乎乎直喘气。
姬影轩倒是不恼,涵养功夫极好,朝田如水招招手,让他把西戎之事,再行讲述一遍。田如水记忆超群,将行入高远城之所见所闻,娓娓道来。这边武官听得田如水凭得一只母鸡,就推断出缺粮一事,都非常赞叹,连赵云鲲也不住点头,而文官序列,却大多面露鄙夷,年子仇更是出言讽刺,想要贬低田如水:“田如水这一诈招,倒是兵行险地,若是西戎并未缺粮,倒是丢了我大辰的颜面了。”
田如水仍然恭恭敬敬低头回答,“年司马所言极是,若是年司马亲往,断然不至于如此。”
朱杳迹看不惯年子仇常年仗势欺人,他被贬高远城,也是年子仇起的头,就直接问他:“年司马,按你所见,这借粮之事,是允还是不允?”
年子仇一时语塞,他并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不过毕竟是个老狐狸,缓缓开口:“这借粮之事,依我看来,若允。。。”他并不将话讲完,偷眼看看姬影轩,想要从副帅脸上的表情中获得些暗示,怎奈姬影轩毫无表情,一脸镇定地看着他,全神贯注等他发言,这些年子仇无计可施,只得硬着头皮说,“若允,不合常理,两国交兵,你死我活之争,若是借粮于敌,等同于资敌。”
姬影轩挑了挑眉毛,不置可否,又转脸问田如水,“如水,若你为余位,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