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落雨,原本橘红的霞景被灰色云层藏起来,倒是有几分湿冷。
温念玉在公交车上,沉默地坐着。雨水在玻璃窗上划着透明的线,折伞的水滴落在鞋背。车内响着冷漠女声的提示音,她抬起头向车厢望过去,起身走到后车门。
内心的不安持续放大。
高肃像消失一样离开了她的视线。
他是不是厌烦了。
那么他是认清了自己吗?
放在包里的手机响起来,温念玉低下头看了看屏幕,来电人的名字是秦苍伊。
“喂?”温念玉对着电话说话。
“你在哪呢?”电话里传来秦苍伊的声音。
温念玉回过头看了一眼站台提示,然后对秦苍伊说:“公交车上,还有一个站。”
“你有带伞吗?”
“有。”
“快回来吧,注意安全。”秦苍伊说。
“嗯,拜拜。”
温念玉挂断电话,一脸平静地看着外面。靠站下车,温念玉走下去。
母亲突然打来电话,温念玉微微皱了眉。本来没想接,后来还是接上了电话。
“妈。”
“你干嘛不接电话?!”不难想象母亲的样子,一副刻薄得难以亲近的样子。
“我不是接了吗。”温念玉平静地说。
母亲发出冷冷的笑声,“自己在外面住,就可以把家都不要了。”
温念玉不知道怎么回答,抬起头望着深灰色的天空,雨丝落在脸上真实冰冷的触感。
“我没时间,下次请假回来吧。”
“请假!你以为你在医院工作就安安稳稳的吗?那么多毕业生,竞争那么大,拜托你用脑子想想。”
母亲的话像一记耳光,刮在心口火辣辣地疼。温念玉垂着头,木着一张脸,想开口迟迟不知道说什么。
温念玉的耳根发红。
母亲说个不停。
“妈。”
“我有事,挂了。”说完温念玉挂断电话,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很多年过去的事,我们真的以为过去了。它就像长在肉上的刺,稍微动一动就会痛。
钥匙放进钥匙孔,打开门,就听见秦苍伊和秋辞在厨房忙乱的声音。
“盐,盐。”
“肉,肉。”
“盘子,盘子。”
两个人看似生疏地完成了三盘菜和一份汤,冒着热气。桌上摆着三副碗筷。
秦苍伊说,很久没有一起吃饭了。
秋辞赞同的点点头。
温念玉低头喝汤。
“念玉。”秋辞小声地喊着她的名字,“你有多久没回家了?”
“不知道。”温念玉喝着汤,嘴里含糊地应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厌恶起这个问题。
“你不想家吗?”
“想家干嘛?”温念玉面色温和又平静,干脆地说,“我没时间回去的。”
没时间只是借口。
不想回家,不想面对母亲。真实的原因,温念玉说不出口。
“念玉,五一放假吗?”秦苍伊跳开话题。
“放假应该会回家吧。”温念玉说着,望了望秋辞。秋辞什么也没说,低头喝汤。
沉默的大多数是无话可说,像是把一辈子的话说完了,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温念玉收拾着碗筷,拿进厨房。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高肃发来的消息。
“在干嘛呢?现在还在执勤,肚子好饿哦。”
温念玉笑了笑,把手机收起来。拧开水龙头,哗哗流着的水冲在碗里。
手机再次响起。
这次是护士珍。
一张好看的自己的照片。
温念玉想了一下,湿着手回复她:“你背后是谁?”
护士珍回过头看了一眼,没有人。同坐的同事正放着热播的电视剧。
“没有人!我看了的,你吓死宝宝了。”
医院度过的夜晚大多不太安心。碰上夜里不适的病人折腾时而常见,偶然急性发病更是磨人。听见奇怪的声音也只能悻悻,装作若无其事。
走到客厅,秦苍伊坐在沙发上看着令人发笑的综艺节目。秋辞坐在另一边,耳朵上挂着耳机,音乐把嘈杂隔走,安静地读着川端康成的小说,《雪国》。
“还没有看完啊。”温念玉拉开一罐可乐,在旁边坐下。
秋辞点点头,目光在书页缓慢移动着。
温念玉不再说话,喝了一大口可乐。
秋辞拿起放在桌上的打火机,点着香烟。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的要很快就消散了,香烟短了一厘米。
秦苍伊回过头看了秋辞一眼,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点上。
“我去洗澡了。”温念玉站起身,走过那片被烟雾缭绕的空气。
带着睡衣,关上浴室门,很快传出水声。
温念玉的手机在沙发上响了,是高肃发来的消息。
“班长组织下个星期同学会,你去吗?”
屏幕很快暗下去。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高肃守着手机等待她的回复。
温念玉从浴室出来,湿着头发,一缕一缕靠在一起,身上一股淡淡香皂的气息。她看着手机上的消息,没有那么想去参加相隔多年的同学会。同学关系并没有深厚得多年之后重逢的惊喜。
温念玉犹豫了一下,发出“随便”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