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想百岁生辰那日,与青丘往来者甚多,就是头一次过生辰的兴奋感能撑得住我在门口端着体面,心里的厌烦也蔓到了嘴边,等几个哥哥发现寿星不见了,我早已跑到山腰上。那年风调雨顺,山间万灵都繁衍的很好,尤其不知哪来了一只桃树精,她撒下的种子都长成了满树的桃子,而山腰那棵的果子结得格外的好,又大又红,只是我百岁时法力不够,个子也小,无奈桃树又生的高大,便只能看着蜜桃干瞪眼。
就在我瞪累了转身要走时,一身着蓝袍的小人儿在草丛里探出头来,愣头愣脑地望着我:“姐姐,你想吃桃子吗?我来帮你。”我心想肯定是哪个洞里刚孵出来的小妖,见到本圣女竟然不知行礼,粗鄙,而本圣女从小心胸便甚是宽广,也不稀得与小娃娃斤斤计较,只是甚看不惯有人与我逞强,便环了手,言之:“别吹牛了,我都不知如何是好,你个不满百岁的小娃娃能有何本事?去去去,别挡着我摘桃子。”
蓝袍小人似是很不服气,一个骨碌从草丛里爬了出来,还不忘打理自己的衣装,待干净了才掐着腰气势汹汹地言道:“姐姐可不要瞧不起人,我真的知道怎么把桃子弄下来。只是...我没有东西可以接桃子,直接把桃子吹下来,会摔烂的。”言罢,瞧着我似乎还是不信的样子,蓝袍小人深吸了一口气,竟一股狂风袭来,待我再看清,桃子便被风晃了满地,却是已摔烂了。
我一阵狂喜:“没想到你个小娃娃本事还挺大。”便拍了拍胸脯,“你就放心吹,有我呢,我给你在下面接着,等桃子摘完了,咱们一起吃。”
蓝袍小人儿闻言笑开了怀,随后便拼了命的吹起一阵有一阵的风,因得桃子如雨般稀里哗啦的掉落,我便边接边放进了嘴里,不一会儿的工夫,树上的桃子便落空了,而我也吃了个半撑。当我扶着圆滚滚的肚子强撑着坐下时,小人儿眼巴巴的跑了过来,愣了一会,便在我身上找了一找:“姐姐,桃子呢。”
我拍着肚子默了默,与他言道:“你可曾听过无中生有。”他摇了摇头,我便接道,“你看我手里有桃子吗?”他摇了摇头,“那你能说我没接到桃子吗?”他便又摇了摇头,“那你能说桃子不存在吗?”他再次摇了摇头。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孺子可教,只能说明桃子变成了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存在着,你去找找,没准就在这山附近呢。”言罢,小人儿便去四下找去了。
如今想来,不懂事时委实造孽了些。然后,再见到小人儿时,便是日落西山,我撑着大肚子回家,一进门便见了我爹正笑意晏晏的哄着司风神君里的蓝袍小人儿,似是十八般武艺都使了出来,蓝袍小人儿却还是哭的那般惊天动地。
我轻轻喊了声:“爹。”众人回首望了过来,蓝袍小人儿微怔,便拽紧了司风神君的袖袍:“父君,是她,便是她骗了孩儿的桃子。”
爹捂了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将我瞪了一瞪,便对着司风神君拱手行礼:“这便是本君的小女儿,阿九。原来东泽说骗了他的那个无名小妖竟是她,小女顽劣不堪,本君替他向神君致歉了,还望神君大人有大量,莫怪才是。”
司风神君刚摆了摆手说声不怪,那个小人儿竟又哭了起来,大有跟我没完没了的架势。爹将小人儿从司风神君怀里抱过来,轻轻地哄他:“东泽不哭了,你说,你想要什么,本君都给你,就当替小女道歉了好不好。”
小人儿眼眶里圈着两颗欲掉不掉的大珍珠,哼了声:“真的吗?”
爹点了点头:“真的,本王是青丘帝君,说话是顶算数的,你想要什么便说出来,本君绝对满足你。”
我当时心想,这小孩甚是小气,左右不过几个桃子,可待我回过神来,望着一只小手直直的指着我,那名唤东泽的小人儿大喝一声:“那我要她,她得嫁给我。”
后来只记得我听闻不屑地撇撇嘴,想着小孩的嫁娶不过就是打个嘴瓢罢了,我爹如此疼我定不会如此儿戏的,可后来我才知道,是我低估这个小人儿的身份了。
司风神君的嫡子,待他爹卸任,便就是他承了这司风神君的位子,又听闻这几百年生的越发俊俏,可端得上是九重天上的风流才子,想与他结为双修眷侣的仙子何其之多,胆大爬床的数不胜数,可都被他以与青丘有婚约之辞给拒了去。
我爹闻之更是心生欢愉,觉得这个东泽与我才子佳人很是登对,又对我情深一片可见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还曾与我娘说道:“没想到给阿九草率的定了一个婆家,竟还草率对了。早知如此,给小五那个不着调的也定个娃娃亲才是,如今定,怕也是不晚的吧。”一席话吓得五哥逃至九重天四年未敢归家。
而我,确实没想过要与那蓝袍小人儿成婚。就想着应了父母的愿,去万妖院与东泽见一见说个明白,毕竟当时是我少不更事,哪怕他因得一树桃记恨我,我还他一树桃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