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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四次告解

“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阿门。罪人求神父降福。”

在这个已经算很熟悉的声音响起时,有两种不同的感觉一齐涌上心头,有惊喜,但更多的是疑惑。不过,我此时不能有杂念,必须按流程继续往下进行。

我:“愿主启发你的心,使你能诚心忏悔,请诚实告明。”

“神父你好,我上次办告解是在三个礼拜前。我是一名邮递员,偷看别人信件好像已经成为我的习惯了。

上次办完告解后,我按照神父的要求读了二十遍《天主经》、二十遍《悔罪经》,不但没有任何起色反而比原先更严重了。我现在去邮筒取信时,不会有一丁点儿犹豫,直接在其中寻找没有封口的旧信,偷看完别人信件后也不像原来那样负罪感那么强烈了。

上个礼拜一和礼拜三,我又找到了两封没封口的旧信,这两封都是和林芳有关的信。”

工友林芳:

上个星期天,我和几个同学一起游览了天下第一奇观石林,真的太美了,简直就是一片石的海洋。一座座石峰像一根根擎天柱似的,有的石峰巍然高耸,有的嵯峨嶙峋,有的摇摇欲坠,令人目荡神摇。湖水静静地躺在青山怀抱之中,涟漪粼粼,湖面的小岛郁郁葱葱,一片鸟语花香,让人流连忘返。要是和我一起来的是你就好了,电影《阿诗玛》就是在这里拍的,居住在这里的彝族老乡勤劳坚强、热情好客、能歌善舞。

可是就在上个月,几个彝族老乡在中越边境采集草药时,被万恶的越南侵略者残忍杀害。林芳同志,写到这里我不想再绕弯子了,经过慎重考虑,我决定7月份毕业后,不按原先的分配计划去旅大警备区报到了。

我已经正式向上级提出书面申请,去老山前线部队锻炼一年。今天下午,学校赵政委专门找我谈话,告诉我组织上已经同意了我的申请。我知道你听到这个消息肯定会有些失望,但我相信你一定会理解并支持我的决定。

一年的时间并不长,一年后我依然可以按照原计划去旅大警备区,到那时我们永远不会再分开了。

林芳同志,望你好好保重,好好照顾自己,等着我胜利回来。

此致

敬礼!

工友朱永平

1985年4月12日夜

工友朱永平:

时间的流逝从不会把发生在我们之间的一切,陈封在记忆的角落里。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些往事就会准时敲开我记忆的闸门。那一幕一幕难忘的瞬间像天空中的星星在眼前闪烁,像黑夜中燃起的烛光照耀着我的心田。

这些年来你寄来的58封信我看了一遍又一遍,你大哥转交来的我给你寄去的61封信我也看了一遍又一遍。看着一行行被思念和爱意凝聚的文字,一段段温暖贴心的话语,温热的泪水一次次从我脸颊流过。

我们今生真的再也不能相见了吗?我时常这样问自己。哪怕你像徐良[1]那样成为残疾人,或者像我爸那样也好啊!起码我还可以再见到你,照顾你,和你相守一生。

我师傅又张罗着要给我介绍对象,被我一口拒绝了。我从没有想过我的丈夫会是别人,除了你之外,我心里真的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人了。我该怎么办?想到未来还有那么漫长的时间要我一个人度过,我就会感到绝望。

虽然我知道你再也闻不到这信笺上的墨香了,可我还是要继续给你写信,直到我到天国去陪你的那一天。

此致

敬礼!

工友林芳

1987年3月23日

“第二封信的信封上没有贴邮票,也没有任何文字,应该根本没往外寄出过。那个叫朱永平的小伙子好像是在前线牺牲了,这是一段令人唏嘘的爱情,联想到林芳后来得了癌症,我不由自主地在心里同情起这个可怜的女人来。

先前那些信里的很多谜题仍然没有解开,我判断以后还能找到没封口的旧信。可是,这就意味我要继续犯罪。神父,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说实话,我也非常矛盾,没想好应该怎样帮助这位陷入迷茫中的教友。遂先按告解的常规流程,简单劝勉之后,还是罚他回去念经。

在他离开告解亭后,我还是按惯例等待了一分钟,确定没有其他教友办告解后才起身离开告解亭。在这一分钟时间里,我总结了这位教友的一些告解规律,因为在我的眼里,他的一些规律似乎比他告解的内容更让我有疑问。

首先,他总选择我听告解的日子来办告解,每次他一定是躲在来参加弥撒的人群中,看着我走进告解亭才排队办告解。这样问题就来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在现实中我和他认识吗?

刚才听告解时,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一直在脑海里自动比对认识的那些教友里有没有是这个嗓音的,可惜没有得到答案。

其次,他总是最后一个进告解亭办告解,这个问题很好解释,他每次的告解内容都比较长,最后一个进告解亭既不影响别人,也能让他自己有充分的时间告解。

最后,他在讲述告解内容时总习惯用一些只有老年教友才用的词汇,他会不会是一位老年教友?故意装成年轻人的嗓音又是何目的?或者他本身就是这种嗓音。这个问题我同样没有答案。

随后进行的弥撒由我主祭,但我的状态并不好,没能做到心无旁骛,眼神总是不自觉地在参加弥撒的教友中环顾,心里想着,刚才最后一位做告解的教友会是人群中哪一位?当然,他也有可能办完告解就走,不参加弥撒。只是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教友一般办告解的最直接目的是参与弥撒中的领圣体。

弥撒结束后,我快步走到台下和正欲离开的默西亚来了个面对面。他并不是每个主日都来参加弥撒,但只要来就一定会坐在台下左侧第三排正中间的那个座椅上。

“你好,默西亚,最近过得好吗?”

“你好,王神父,托天主降福,一切还不错。”

“那就好,有需要帮助的地方,随时来找我。”

“感谢你,王神父,再见。”

“再见。”

这样的对话场景,十几年来,我和默西亚重复了无数次,私下里,他一次也没来找过我。面对我的热情主动,他总是随便敷衍,从不深入交流,更不会坦陈内心。而且他总是有意无意地躲着我,就像刚才领圣体的时候,他和往常一样,在刘神父那边排队,从没有哪怕一次在我这边领过圣体。

我早已经习惯了默西亚的这种态度,却从没有灰心过,我坚信总有一天他会向我敞开心扉的。

算起来,早在1980年我就和默西亚相识了。起初,我以为他这种老教友可能信不过我这样的年轻神职人员,这种情况也确实存在,并且具有普遍性。可是,在我晋铎神父后,特别是后来升任大连堂区本堂神父后,默西亚的态度依然如故。

这让我深刻地体会到,只找到保禄神父日记本上的那五个人还远远不够,最重要的是要取得他们的信任,能畅通无阻地帮助他们打开心结。更何况我只找到了他们当中的两个人,要走的路还很远。

注释

[1]男,1961年出生,中国人民解放军一级战斗英雄。1985年毕业于西安音乐学院,同年参军。1986年5月2日晚,在云南老山前线战斗中三枪击毙一敌,击伤一敌,而他本人因为受伤失血过多,导致左下肢缺血坏死,被迫截肢。1987年参加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坐在轮椅上演唱《血染的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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