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他的十八岁生日,他依旧没有缺席。这次,他准备了一份特殊的礼物,一支小巧而精致的石笛。
石笛是灰色的,没有缤纷繁饰而显得古朴,仿佛藏着他对她深沉的爱,但看着石笛满是笑意的眼中还带着些许疑惑,她并不懂乐器,也不会吹笛。
他像是看懂了她的心思,笑着说:“你不需要会吹,当你伤心难过了,只要吹响它,我听到了一定马上来陪你。”闻言,她眼中的疑惑被满满的笑意取代。
往后,她常常会吹响石笛,当她想他的时候,当她不小心惹他不高兴的时候……他也每次都如约而至,一次次的宠溺,一次次的原谅,不厌其烦。
她懂得分寸,知道什么时候能打扰他,什么时候应该给他私人空间,时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只要见到他就会开心好多,他也一样,二人世界总是洋溢着幸福,甜蜜总能战胜苦涩,时光荏苒,平平淡淡,直到…
因为攀比心作祟,她任性买下了一个名牌包包。女同事的嘲讽让她气急败坏,可惜钱不够,她只好偷偷典当了他送给她的翡翠手镯。
那个手镯并不是什么极品,却是他爷爷当年送给他奶奶的定情信物,奶奶在临走前将它交给他说:如果以后有个姑娘,愿为你托付一生,你就把这个给她,并一定要好好待她。他把它送给了她,并履行了曾对奶奶许下的诺言。
本来等有钱了再将手镯赎回也就一切安好了,可在她凑够了钱去赎回手镯的那天,等着她的却是一个晴天霹雳般的噩耗:手镯被不小心摔碎了!
她将破碎的手镯带了回来,看着裂成两半的手镯,她并没有打算隐瞒,她将手镯摔碎的原因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看着破碎的手镯,他双眸因泪水而渐渐模糊,爷爷奶奶充斥着他的整个童年,他与爷爷奶奶之间的感情甚至超过了父母。奶奶平日简朴,从不买饰物,以至于她逝世多年后留给他的仅这一只手镯,他曾对她再三叮嘱,一定要好好保管。
他第一次对她发这么大的火,刚开始她还不停认错,但在被啰嗦、埋怨了几个小时后,平日里被宠惯的她开始不耐烦了,觉得他得理不饶人,于是两人开始争吵,愈演愈烈。
最后,气极的他将破碎的手镯小心包好,打算离开她,太过顺利的感情就是如此不堪一击,像牛奶一杯,越甜越让人生畏。
她这才开始后悔,她不想他离开,可无论她如何认错,如何挽留,甚至哀求,他都沉默不语,没有要留下来的意思,他已决意要走。
在他收拾完东西要踏出房门之时,她想起了石笛,她慌乱地找出,哽咽着吹响。
他停下了,但他转过身却没有往常听到笛声后的那个温暖的笑容,他走到她身边,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温柔地问她怎么了,而是红着眼夺过石笛,狠狠地摔在地上。
叮当——
石笛没碎,碎的,是两人的心。
这次石笛没能再奏效,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离开得彻彻底底。
她捡起石笛,跪坐在地上,她只知道那一夜很长很长,自己哭了很久很久…
后来,她没有再找男友,也没有丢弃石笛,每当想起他了,或是伤心之时,她依然会吹响它,渐渐的也吹得有模有样了,但她从未因此高兴,每当她在夜深人静吹奏石笛时,再也不会有人来关心她了,能听见她悲伤笛声的,只有一颗接一颗的泪珠。
后来,他也没有再找女友,他像是得了幻听,经常把一些声音错当成笛音。甚至再夜深人静时,也常常感到有笛音在耳边萦绕。但他每次起身四下寻找,都什么也找不到,那声音似就在眼前,却又好像远在天边。
一次,他去外地出差,又是夜深人静之时,他又仿佛听见了笛声,和平常幻听时一样呕哑嘲哳,但却比任何一次都要真实。更重要的是,相比之前,这次笛声响起得十分突然,好像真的就近在眼前。
他起身打开酒店的房门,笛声似乎就源自对面。
在他离开后,她比之前更容易难过,像是得了抑郁症一样,这次,她独自来到这陌生的城市想放松一下,但散心没能帮她减少多少痛苦。半夜,回忆席卷脑海,她试图用笛声将其驱散。回忆填满了大脑,让她吹奏不出旋律,她也不想吹出旋律。
忽然,一段脚步声传来,声音很小,但在静得只剩笛声和抽泣声的房间中格外清晰,好像就停在了房门口。
她想不出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会有谁会找她,她猜,大概是笛声打扰了别人休息,她擦了擦眼泪,准备去开门道歉。
走到门边,透过猫眼看到的却是他,顿时如遭雷击,脑中也一片空白,只呆呆的站在门后,不知所措。
他抬着手,显然是想敲门,但却迟迟没有叩下,可能突然发觉深夜打扰别人不太礼貌,更何况笛声已停。他放下了手,嘴角扬起一抹苦笑甩了甩头,大概是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有来敲门的冲动,然后转身欲走。
见他要走,她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立刻打开门拉住他的胳膊,喊出了那个曾无比熟悉的名字,如今,竟已如此陌生。
他惊讶地回过头,流露出下意识的惊喜,却又几乎转瞬即逝地被冷漠取代,他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挣脱了她,然后快步回到自己房间,重重的关上了房门。
她没有直接追上去拽着他不放,她知道那只会让他更加厌恶,刚擦干的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她握着石笛,慢慢走到他的房门口,声音哽咽:“我再也不任性了,我再也不惹事了,我以后乖乖听你话好不好,不要丢下我好不好,我不能没有你。”
她的声音并不大,但两人仅一门之隔,每一个字都清晰的落入他的耳中,敲打在他的心上。但他,没有回答。
她有些站不稳,于是背靠着们跪坐在地上,她再次轻轻地吹奏起石笛,不像刚才那样杂乱无章,每一个音符都带着她对他的思念。
他背靠着门站着,紧闭着双眼却止不住泪水滑落,音符与他的泪水交融沾湿了衣襟。但他依旧没有出声。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结,唯有悠扬的笛声提醒着它的流逝。
良久,良久,笛声突然停下了,接着是一声清脆的嘀嗒,那是石笛坠地的声音。
瞬间,他慌了神,他内心最深处响起了一个声音——他,也不能没有她。
他没命似的打开门,还好,她没走,而是晕倒了,因为门被打开,她倒再了他腿上。
他蹲下来轻轻搂起她,摸了摸她憔悴的面颊,两人的泪水融在了一起。
翌日,她醒了,怔了一会后咧开嘴傻笑,不仅因为不远处那拙劣的笛声,跟很久以前她不高兴时吹的一样动听。更因为她耳边那静静躺着的翡翠手镯,已经被妥善修复,比破碎前更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