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洗手间用水润了润脸颊,重扎了下马尾辫,看看没有了哭过的痕迹,去了人力资源部。
在人力资源部签了一大堆文件,签到我的薪金表,一看让我非常意外。我的薪水虽然是新入职初档起步价,但给我了外勤补贴,就是出外勤交通费通讯费误餐费等补贴,这一块加起来每月都要1千多了,提升了两个工资级差,外勤补贴分为四个等级,最高的常驻外地的才能享有,次一级是外购或促销,以及每天要在各分公司,银行,税务,供电,水务等地来回奔走的,就像我们部门的小唐师傅,送凭证领单据拿银行回单,一天到晚都在户外穿梭不管刮风下雨。财务部李楠她们老同事,彼此对薪金水平基本都知晓,除了老钱头有这个补贴外,从没听说还有其他谁有,而且老钱头拿的还是第四等。
会不会搞错了?正犹豫着要不要问问,又看到薪金表后,还加了张附件,就是这个补贴的申请批准单,这项福利的批准权限,必须是分管总监上报董事长批准。申请批准单上面清清楚楚写了我的名字,和王总,董事长的签名。
我有些搞不懂其间意味。入职新人加工作量是常有的事,在各行各业大单位企业都极其普遍,也不至于为这次调岗位弄个这名不正言不顺的福利吧。而现在的企业,也不会因为谁家庭困难要用外勤补贴来献爱心啊,我虽然收入低,没有父母扶助,但也无债无负担,更有自尊心,有双手有不怕吃苦的心,不会把自己摆贫困人员之列的。如果因为是路民是银行工作人员,这理由更说不通了,因为现在银行是卖方市场,像我们这种上市企业,银行反倒有求于我们,更何况,路民只是个普通员工,他们部门也只是综合管理部门,更多的业务是对银行内部的控制管理。
还有什么情况是让我凭空享受这项福利的理由呢?
因为营销部门与财务部门的矛盾,我会在双边产生什么作用让筹码向财务部门倾斜吗?更荒唐了,我何德何能?把我口袋翻个底朝天,都找不到一丝筹码。
如果去问王总,王总愿意让我知道缘由的话,刚才就会先和我解释了,她没说,就是现在不想让我对这事在意,即便我去问,也会简单敷衍,最合适的解答就是,王总还会让我跟她出去跑,那不就是标准外勤了吗?但我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因为我还在纳闷,王总刚才为什么会说,我做不做成本帐,董事长也需要更大勇气。要惩罚李楠,调走她就好了,从分公司再调个会计上来就行。
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要我做吧?如果那样,我一定会拒绝,我有我的原则。
一个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悲喜交加的,又满腹疑惑,现在好想和谁说说。但在公司里,这些连雯雯姐也不能讲。
点亮微信路民头像,那头像是他心目中最优秀的足球球星。
“在干吗呢?”发过去路民没回复。
回到财务部,都到午饭时间了。办公室里只有老钱头在和雯雯姐商量着什么,见我进来,雯雯姐招呼我吃饭去。
职工餐厅井然有序,一点也不像公共场合那么声音嘈杂,只有电视里午间新闻在大声播报。我觉得一定会有人议论上午发生的事。低着头跟在雯雯姐后面选取饭菜,扫码付款,然后低头猛吃。吃完跟着雯雯姐回到办公室,无话。
路民回复来了:“想我了?”
好多话又不知从何说起,看看时间,该午休了,让路民先休息会儿下午再说吧。
弟弟有信息,又问我要红包。发给弟弟红包是我这一年多时间里与家人的唯一联系,虽然弟弟老要钱不好,我也没几个钱,也还是一次发个十元八元地维系着。他高中没考上,在读一所职业大专3+2,这次我给发了十八元,正式工资还没拿到手,搞个“要发”吉利谐音庆祝一下。
挺累的,本来昨晚就没睡好,拿出小枕头斜依在椅子后背眯一会儿补补元气。可是闭上眼睛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各种脸都在晃,各种声音都在响,根本就睡不着。拿出考专业职称的资料,翻前翻后,也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又拿出给路民织的背心,拖出线在手上慢慢绕。
门轻轻地响了,是红红姐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办公室里其他人都睡着,红红姐招呼我进了后面老钱头的小独立办公室。老钱头今天中午不在,把钥匙给了雯雯姐,雯雯姐正坐在里面忙着毛线活呢。我毛线活就是以往中午跟雯雯姐学的。
我给红红姐和自己拖过去两把椅子。
我相信红红姐已经知道我被李楠羞辱的事,现在有手机网络传送这么方便。
红红姐拿出一只小保鲜盒,里面装着鲜红欲滴的大车厘子。“雯雯,薇薇,吃车厘子!”
红红姐一向快人快语,给人很干脆利落的印象,但和王总的干脆利落又不同,红红姐是直爽,而王总那个要精明强干多了。
我一开始叫红红姐是矍科长,她不答应,说这么生分做什么,分公司科长多大的官,搞得阶级成分划分似的。我就叫她红姨,她直接嚷起来,说,雯雯是你姐,我是你姨,这什么辈分这是,我有多老,我有那么老吗?你看我皮肤绷得,比你雯雯姐紧吧,虽然皮下脂肪多,但显我皮肤多年轻啊。
于是,红红姐就成了红红姐。
雯雯姐在老钱头办公桌上摆了只小茶盘,还有一只精巧的紫砂小茶壶,一套茶漏,几只只有比一元硬币大不了多少的小杯子。
“等会儿再吃樱桃,先品茶。”雯雯姐放下毛线,用竹夹子夹住小杯子,往小茶海里烫杯,在桌上一一摆好,拿只小玻璃壶从饮水机接了开水,往小紫砂壶里外浇了一遍,再装茶洗茶,高冲斟满,转转壶,将茶倒入茶漏,下面接着公道杯,然后给小杯子各斟了大半杯,小杯子外面是紫砂,里面是白玉瓷,衬得茶汤颜色金黄,浓艳清澈。雯雯姐一一递上小杯说:“先吃了樱桃嘴巴就品不出茶质了。这个是天然兰香铁观音,你们闻闻看,不用靠近,那个香气就直接到心底了。”
“嗯,香气真怡人。茶水味倒淡,我看喝不了几开吧。”
“喝不了几开,所以才珍贵呢,私人定制的,我侄子的好友送来的,今年的春茶总共才给我半斤。”
“这种茶艺把戏亏得雯雯做,你看她手指纤细得来,优雅得来。”红红姐学着雯雯姐翘起兰花指,左一翻右一翻,拿起杯,手腕扭来扭去送到唇边,一口喝干:“跟跳舞似的。再看我这粗手指头,稍微一用力,小杯子就得碎了。”她又捏起小茶壶,道:“这么小的壶,倒我那茶杯一杯都倒不满,这里倒要分成三杯,每杯还要分三口喝,这么个喝法早渴撒了。”
我看出了红红姐是要逗我开心,举杯向她示意,然后学着雯雯姐的样子,端着小杯慢慢地吸。
雯雯姐说:“茶宜品,先观色闻香,再小杯分三口,茶水于舌尖与上齿后位置滚一下,入喉,上齿后是绵滑的,喉口是甘润的,如此品茶,于心取静,禅悟清明,归位自然,正清和雅。”
红红姐对我说:“薇薇听听,你雯雯姐是家学渊博,是真有文化,闵捷闵教授听说过吧?就是雯雯姐的父亲。”
“怪不得,闵教授的才学威望,在小城是无人不知,我们老师都为曾经听过他的国学授课而引以为豪呢。”
“那是我养父,早年他在乡下捡到了我,若没有养父,我早在襁褓里就活不了了。”雯雯姐淡然地说。
……
“哎薇薇,坐坐直,胸脯挺起来,腰背挺挺直,你看雯雯任何时候这后背都是直直的,气质就是这么来的。”红红姐又拍拍我脖颈:“这里也是,下巴收回去,头顶往上顶,感觉一下,很高傲的样子,对对,看雯雯,那脖子才叫天鹅颈。”
我立即端坐起来学着。小时候发育难为情,总含着胸拱着背,到大学上形体课,才意识到纠正,颈背慢慢练好多了,就是不注意经常会松懈。
红红姐又转着头让我们欣赏她的发型,披肩的大波浪还蛮有古典味的,可是一观察她,发现她发型跟雯雯姐的差不多,雯雯姐和我都笑了。
红红姐说:“我就是让理发师学着雯雯样新做的,这发型多适合我,只要雯雯姐好看的,我就和雯雯姐撞,今天撞头,明天撞衫,后天撞鞋,下次再撞包,哈哈。”
“撞呗,本来就是一对姐妹花,大不了做双胞胎姐妹花。”
午休时间很快过去,俩个好姐姐就像雨霁,以这种无需多言的方式,让一小段纷8乱彩彻区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