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儿心灵的枷锁,来自她父母对她的极端控制。
媚儿的父母,看似他们极爱媚儿,其实他们对于媚儿,以爱为武器,从行为到思想,甚至到情感,都按照他们自己的意志来掌控规范媚儿。尤其是媚儿妈。
媚儿从小一丝不苟地做着她母亲要求的乖乖女,一做做了二十来年。
与小乔的相恋,固然是媚儿有年轻人一眼钟情的女人情怀的自然流露,也是她人长大了,想脱离父母控制的一个叛逆。她明知道她爱上的小乔,条件上与她父母的要求差得太远,但媚儿还是义无反顾地去爱了小乔。
所以我觉得,媚儿妈对于媚儿与小乔的相恋反对得如此激烈,一方面是小乔的家庭条件不符合媚儿妈的要求,另一个重要方面,是媚儿竟背着父母,偷偷地与小乔谈恋爱,感情还那么深。这在媚儿父母看来,是自小笼络住媚儿心的,其实是控制着媚儿情感的父母的爱,在媚儿与小乔的恋爱中,失重了,失效了,失控了,这太让媚儿父母难以接受,他们对媚儿控制的失败。
媚儿取回物品后,被没收了手机,被她父母锁在家里了很长时间。其实那时媚儿不被锁,她也可能不会去再找小乔。我先以为,媚儿是因为不过才被父母干涉了几天,小乔身边就有了陆陆,陆陆还把媚儿写给小乔的心意送还了回来。
趁媚儿父母不在家的时候,我偷偷地去看过媚儿。隔着锁着的门,我俩说着话。
我说:“陆陆和小乔,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关系。小乔很爱你,在等着你。”
媚儿心灰意冷地说:“我是对自己没信心了,我这个样子,我父母这个样子,我与小乔,我们能好好生活吗?”
我没有告诉媚儿,她妈妈对我说的那些难听的话,我觉得我就是扛着被媚儿妈再难听的责骂,我也要帮这俩个相爱的人。我说:“媚儿,你要聆听你自己的心声,你爱小乔,你就不要放弃。”
“我当然爱小乔,这辈子都不会改变。我放手也是爱。”
我听出媚儿的话,对于她与小乔再在一起,有自暴自弃的意思,可是我只有苍白的语言进行无力的鼓励,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
我只能和媚儿说:“等小乔考上公务员就好了。你先保重好自己,耐心等待,再寻找机会,做通你爸妈的思想工作。”
小乔那边,我也含糊其辞,希望让小乔不要气馁:“媚儿一直在做她爸妈的思想工作,等你考上公务员就好了。”
我家与媚儿家的共同邻居,对于我的,和媚儿的婚事,极其喜欢侦探,谈论和传播。后来,路民会经常来我家给我弟弟补习功课,出入我家次数一多,邻居大妈就有人来了探究的兴致。
我母亲大嗓门也会挑她侧重的方面告诉邻居:我女儿的这个男朋友是什么学历,在哪里工作,是什么什么人做的介绍,都挺撑她面子的。但也会带有遗憾的口气说:男方家庭条件差些。“不过,年轻人主要得靠自己打拼,不能依赖家庭的。”我母亲向邻居贩卖她的论点,道理上冠冕堂皇,实际上我知道,我母亲意识里还是比较认可对方的家庭条件,就是要比我家差一些,尤其比母亲差一些的,这样双方家庭在地位上,才能对我母亲的强势与自负,不会产生动摇。
我有了对象的消息很快传到媚儿妈耳朵里。媚儿妈可能在心里一直拿我作媚儿的参照物,在邻居面前,样样要显得胜我一筹才舒服。
不久,有人给媚儿介绍了个符合媚儿父母心意的对象。她给媚儿物色的对象的事,很快也传遍了小区。
一天,一位邻居大婶告诉了另一位邻居大妈,说,媚儿家给媚儿找的对象啊,是个开装潢公司的有钱老板。那大妈又告诉了邻居很多人,包括我母亲。我母亲综合了小区各方议论后,回来发表了对那个装潢公司老板的评论,是个很瘦,年纪不小的另类,穿的是对襟复古唐装,黑布鞋,发际线高得不像话,头发长得可以扎小辫,看不出一点年轻人的朝气。
我母亲虽然不待见我,但要与别人家的孩子比,她如同媚儿妈一样地,也想要心高气傲地胜人一筹。路民有年轻人的朝气,金融白领正常人的装束,这些也能让我母亲的心态在与媚儿妈PK中,占居她认为的上风。
关于媚儿对象的年龄偏大,从邻居们口中传来媚儿妈的解释是,装潢老板是学艺术出身的,以前一心追求艺术前途,去了全世界很多有名大都市,汲取艺术灵感,所以耽误了谈恋爱结婚大事。后来开工作室搞装潢,因为艺术底子深厚,从商进行得非常顺利,一举成名,忙事业又没时间成家,才把终身大事给拖了下来。
大妈大婶们也议论小乔,那个俊朗帅气的小伙子,终是败给了钱。小乔到附近转过,却是没能找到媚儿。
装潢老板姓樊,媚儿妈告诉邻居,樊老板不让人叫他老板,大家都叫他樊老师。
樊老师开着辆奥迪8A。小区道路窄,樊老师的车需要停在小区门口马路上。樊老师来媚儿家做客,走的时候,都是媚儿妈送出来,要走过大半小区,一直送到小区门口的马路边,停奥迪8A的地方。
媚儿妈对邻居叹气,说还不是媚儿不懂事,态度冷淡,出于礼貌,媚儿妈才要出来送行的。
我又趁媚儿父母不在家,悄悄地去找媚儿。还是隔着门,我问媚儿:“要不要告诉樊老师,告诉他不应该参与进父母包办的婚事里?”
媚儿平静地说她已经告诉了樊老师她心里有爱着的人,但樊老师说,没关系,他很喜欢媚儿,他会耐心地等媚儿忘了小乔。“你等不到的!这话我已经和那人说了。”
出来时正碰到媚儿妈,她那天心情挺好,没对我来找媚儿发脾气。她头一昂,一幅趾高气扬稳操胜券的模样对我说:“樊老师说可以先把媚儿娶过去,人家成熟的人就知道什么爱不爱的是空话,堂堂正正隆隆重重地娶过去,才是正事。你告诉那个桥不桥的就XI了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