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晨站在一条封闭的走廊前，视线所及，魔法陷阱在高科技扫描视图里原形毕露。
噔噔噔噔！
动力装甲高速移动，灵活的变向和规避，绕开那些密布于地面和墙壁的高能反应点，没有触发任何陷阱，抵达了走廊尽头那扇花纹繁复的银色合金门。
拔枪，对准门锁扣动扳机。
脉冲晶片充能之时发出轻微的颤鸣，光线倏然射出，熔开一个二指宽的小洞，明亮的铁水往下流淌。
沉重的合金门无声无息地划过地面上的沟槽，内部是一个有着极大纵深的长方形空间，两边靠墙位置放着各种各样的机械设备和成箱的原材料，空间尽头是一个直径超过五米的大型传输圆盘装置。
接下来该做什么毋需多言，程晨摇身一变，从复仇者变成了勤劳的搬运工，双手握住设备边缘，肚子一顶，把它提起来，欢乐时光就要开始了！
当意识到不对劲的科林顿裹挟着一团法力风暴冲进工作间，眼前发生的一切让他如遭雷殛——耗费了数百年时间置办的，组成工坊的那些机床、组装台、粒子分离设备、压缩机等等机械消失不见，空荡荡的让人心慌。
工作间的尽头，前来复仇的少年盘腿坐在传输装置的圆盘上，手指在传送按钮上画着圈圈，只要他往下一按，整个人就会被传输到银河系中转站，接着传回地球。
而他是追不过去的，因为没有地球位标。
科林顿整张脸都垮了，脸肉不自然地抽搐着，像是通了电的青蛙，喉咙里发出母鸡般的咯咯声，嘴唇哆嗦得说不出话来。
地球少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手指摩挲着按钮，似乎随时都要按下去。“我的魔法师朋友，我很想念你，我的家乡有一句话，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科林顿的脸肉颤抖得更加厉害，他用尽全力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真没想到，你不是来复仇的，而是来偷东西的！”
“是窃不是偷，工坊主的事情，怎么能叫偷呢？”程晨乐得贫嘴。
“喂！你的同伴还在楼上啊！你就丢下她不管了吗？！你们之间的友情和羁绊呢？！你居然想一个人溜走！！”科林顿夸张地叫喊起来。
“管我什么事？”程晨一副无所吊谓的样子，“那是你跟她的恩怨，你们俩自己解决，不要扯上我。”
“你这个卑鄙小人！她可是救了你啊！而且，她是个妹子啊！你就这么对待妹子的吗？！你还是不是男人？！你会遭报应的！！”
“我解除了她心脏上的咒印，已经两不相欠了。好了，再说下去我都要内疚了，再见！”程晨伸手就去按传送按钮！
科林顿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喊，“等等！”
程晨的手停在半空中，转过脸，“怎么了？”
“别走，求你了，有话好说！”
虽然肺都要气炸了，但是老法师还是换成了央求的语气——这可是他几百年的努力成果，几乎是他的全部身家了，要是没有了，他就彻底完了，工坊主没了工坊，就是个欻欻啊！
“这样吧，你把瑟瑞拉给我，我可以……”
“把工坊还给我？”科林顿的眼睛亮起希冀的光。
“你做梦呢？”程晨轻蔑地笑了一声，“给我瑟瑞拉，我承诺不来报复你，否则，下一次我来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
“你威胁我？！”科林顿的眼睛里爆发出狠厉的光芒。
“我在叙述事实，我的朋友，我拿到了你的工坊，又有了梅林的位标，你除了等死还能做什么？”程晨语气诚恳，“我给你十秒钟做决定，1、2、3……”
科林顿伸手制止，“别数了，我同意。”
转身离开，很快，他就把瑟瑞拉带了过来。
程晨提起一口气，关键时刻到了，容不得任何疏忽！
他命令老法师站在门口不动，让龙女仆走向他。老法师照做了，在门口束手站立。
程晨没有去看瑟瑞拉，警惕地盯着科林顿，猜测对方下一步的行动。
他不信这厮就这么算了，任凭敌人大获全胜离开，只得到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
空气仿佛凝固住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程晨握住瑟瑞拉的手，把她拉上传输装置，正要按下传输按钮，突然，科林顿和瑟瑞拉的位置发生了调换！
移形换位！
“哈哈哈哈哈！你死定了！”科林顿狂笑不止，抬手道：“阿瓦达……”
“I'm iron man！”
一颗铁拳重重地轰在他的老脸上！
科林顿嘴巴都被打歪了，整张脸扭曲变形，仆倒在地。
程晨是真的不理解，为什么一个法师会选择赤手空拳的与穿着动力装甲的人近身肉搏？或许是他在成为大魔导师之后的漫长岁月里积累下了太多的傲慢，让他对科学的力量嗤之以鼻，此时此刻，见识到铁拳之威，他可能会有一些新的感悟吧？不过，这也是这位曾经迷信魔法的大魔导师最后的人生感悟了。
从腰间拔出光线枪，一枪汽化内脏，一枪汽化大脑。
科林顿往地上一躺，死了。
……原来杀人是这种感觉。
对此，程晨并不避讳，相反，少年乐于讨论这个问题，他很期待有人能告诉他，在冰冷的星海里，究竟有没有高尚的情操和真挚的友谊，有没有怜悯与救赎。
他觉得是没有的。
当你代表了一个宇宙种族的时候，正义和邪恶不过是自嗨、噱头或是结盟方式罢了，唯有族群的利益永恒。
他检查了一会儿尸体，还是不太放心，问走过来的瑟瑞拉，“科林顿死透了？”
龙女仆蹲下来，掰开老法师的眼皮，“没有生命气息了。”
“科林顿死后，生前种下的咒印就解开了？”
“没错。”龙女仆眼神悲伤，当然，她不是在悲伤老法师的死，而是别的什么。
“我们之间的合作结束了。”
程晨眼神戒备，一步步向后退，始终保持正面朝向瑟瑞拉。
少女伸出手，“说好的一半呢？你把所有东西都拿走了。”
“一整颗星球都归你了，算下来还是我吃亏。”
瑟瑞拉笑了笑，伸手抓住长长的呆毛，使劲一捋，道：“我不要这颗星球，我想去地球，跟你在一起。”
程晨也笑了，举起枪，对准她的眉心，“告诉我真正的理由，别说什么喜欢我，喜欢火锅，喜欢地球的阳光和大海之类的鬼话。”
瑟瑞拉咬着嘴唇，表情变幻不定。
“说吧，你没有选择。”
程晨退到传输装置里，盘腿坐下，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很快，银河联邦的专家组就会抵达梅林，到时候，这颗球星的所有人都会获得永久的生命和健康。”
“那你为什么要离开呢？”
“我曾经偷听到科林顿和他‘助手’讨论，他们说，生命不过是基因的物质外壳，并非基因本身。基因有它的自我意识，就是本能。有浅层的本能，比如进食和交配，也有深层的本能，比如根据环境变化，做出隐藏或激发某段基因序列的决定。最开始，外壳是没有自我意识的，受到本能的驱使，徒然而行，但是后来，它渐渐产生了意识，诞生了新的灵魂——智慧生命的思想，在思想的压制下，本能不再是最优先的了，但它还是掌握了一些东西，比如我们对万物的感受。”
“这段话听起来和前一段毫无关联。”
“他们说，当生命的智慧高于基因的智慧，最终会掌握自身的命运。在科学的力量下，如同幕后黑手一般的基因被解析透彻，揭开了神秘的面纱，成为一种可控的存在，”瑟瑞拉的脸色有些苍白，瞳孔微张，“假如，生命的本能从进食和交配变成了研究科学，生命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他们无法从除了科学以外的任何事情中得到快乐，他们的舌头再也品味不到酸甜苦辣，进食也不会得到饱腹感，交配也没有丝毫快感，任何幽默的文字也无法使他们的嘴角扯动一丝，任何感人肺腑的影视作品也不能让他们流一滴眼泪，所有种类的致幻剂和酒精的服用都如饮白水……但是，他们却能从科学研究中获得前所未有的巨大快乐、无比充实和强烈兴奋，不需要什么奖励或是鼓舞，整颗星球就进入了科技高速发展的快车道。”
程晨骇然变色，“这就是蓝鸟计划？！”
“我不知道……”瑟瑞拉在胸前双手紧扣，眼神透出一丝慌张，“他们没有刻意隐瞒，那种语气，就好像别人知道了也无关紧要似的，就像在阐述命运，梅林人的命运，梅林星球的命运。”
“真是个天才的构想，哦不，已经实施了。科研确实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人越多越好，智商不够就提高智商，没有兴趣就培养兴趣。”程晨若有所思。
银河联邦的计划不难理解，当智慧生命突破起源星球的限制，能源就不再匮乏了，因为宇宙如此之大，是真正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采集再多资源也没有用，就好比挖再多的煤矿，也产生不了炼油技术和核反应堆。
关键技术不突破，文明等级就不会提高，想要提高文明等级，就需要大量的智慧生命加入科学大业。
蓝鸟计划应运而生，银河联邦在扩张的过程中，不断吸纳落后文明，阉割他们的本能，统统转化成科研机器，再引导他们分工合作，这是成为3级宇宙文明的一条道路。
“你笃定我会带你走？”程晨盯着瑟瑞拉。
“我还是有点用的，我是一头龙，我会喷火，”龙女仆的神情恢复了正常，“能不能成功我不知道，但尝试一下总是没错的，万一你答应了呢？如果你不答应，我也不会哭哭啼啼的求你，说什么‘只要带我走，我什么都愿意做’之类的暧昧话语，我会找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躲起来，山洞、沼泽、森林，谁也找不到我。假如你答应了，带我去地球，我就给你当女仆。不过，你不准动手动脚的，你要是摸我屁股，我会给你一耳光。”
“那就来吧，我正好缺人手，”程晨收起光线枪，走下传输装置，“既然跟你达成了一致意见，那就多带点东西走吧，这座宫殿里好像有不少宝贝。”
“主人，”很久没动静的小林开口了，“别浪费浓缩暗物质啊！”
“我知道。”
程晨又搜查了一遍尸体，没有找到科林顿的人工智能，与瑟瑞拉一路找到书馆，发现了那只木偶。
“您好，来自地球的工坊主。”对方先开口了。
“你留在这里，是想为梅林星球重新找一个工坊主？”程晨问。
“是的，这是我的职责。”
“我想知道，工坊主之间发生争斗，林恩文明的态度是什么？”
“没有态度，您可以做任何事，除非失败……我是指被人杀死，或是被永久奴役，成为傀儡之类的，否则林恩文明不会主动更换工坊主。”
程晨点头，看来管理也是需要成本的，林恩文明采取的是放养策略。
“这位地球工坊主，有没有兴趣合作赚一笔呢？”人工智能话锋一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