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雨辗转反侧睡不着,她有些后悔,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新雨对千霖的态度有了明显的转变,是那次千霖在那次葬礼上拒绝那个孩子入家谱开始吗?虽然那次她选择站在千霖那一边但是内心的天秤已经开始倾斜。有莘千霖永远把家族利益放在首位,如果有一天要他在有莘氏的利益和她之间抉择,千霖大概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背弃她。毕竟和家族利益比起来,他们之间的情谊算什么。
这让新雨不禁想起多年前一桩旧事,千霖跟他一起去青丘的市集上买东西,那时候新雨只不过是想要一个玩偶,千霖不许,新雨眼泪刷的就落下了。千霖没有哄她,静静的看着她,就像看一出闹剧一般,新雨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难堪,好在顾莳景经过,及时解了围。大概是从那时候起,新雨的心一点点偏向顾莳景,千霖总是过于冷静,或许因为顾莳景更加重情重义,显得千霖冷酷无情,或许在有莘千霖的心目中,她涂山新雨占据的只有小小的一块地方,只要他心里装的东西够多,她很容易就被千霖从心里剔除。
就这样挨到了天将明,新雨终于起身穿好衣服出门,不知不觉她走到了凌定阁,从凌定阁望过去,可以鸟瞰整个西湖。新雨倚靠在凌定阁的雕栏画柱上,看着江边渔火,总算得到了些许慰藉。师姐,你怎么起的这么早?新雨一回头李绪拿着热腾腾的汤面笑盈盈的看着她。新雨苦笑:你的凌云阁离这里一段距离,说你是不是常常翻墙跑到我的凌云山庄来?李绪避而不答:师姐,今日是我的生辰,可否陪我吃碗面?新雨摸了摸李绪的头:祝你生辰快乐,但是今日我实在没有胃口,还有呀这长寿面一定要多几个人吃才好,你跟我去茶馆,我让余生那小子给你做一锅长寿面。
新雨看着天边的朝霞,笑着说:今天好似是七夕,你出生的日子真好。李绪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师姐,又寻我开心,不过是凑巧罢了,我生来就被扔在道观,只是被捡来那日恰巧是七夕罢了。那亦是一种缘分,走吧!师姐带你去城里最好的醉仙楼吃饭去!那里的脆皮乳鸽和宋嫂鱼羹可好吃了,还有那西湖醋鱼更是一绝!师姐,我们不吃寿面了?今儿是七夕,人间的大日子,我带你去见见世面。
李绪点点头:师姐,我听说这东三坊开了一个歌舞坊,不如我们同去?歌舞坊?可是异域歌舞?正是!行,等我,我去换身衣裳就来,新雨思来想去换了一身桃红色的褙子,插上了素玉簪子,略施粉黛便踏出了房门。李绪见到新雨的那一刹那确实震惊到了,他从未见过新雨穿如此明艳的服装,一时间说不出话。千霖刚好路过,他看见巧目盼兮的新雨,和不知所措的李绪,无名之火就冒了上来,他大踏步走向前,压低嗓音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新雨第一次完全忽视千霖,她直接略过千霖,径直走向李绪,笑颜如花:走吧,今天的人一定很多,早些出去不那么挤。千霖拉住新雨的衣袖语气中带了恳求之意:带我一起走。新雨没有回应,只是笑盈盈的看着李绪,李绪明白新雨的意思,轻描淡写的说:这城里到处都是人,千霖大人怕是不习惯吧。师姐经常往返人间都习惯了,您还是在凌云山庄好好歇息吧。
千霖气的脸色铁青,他并没有理会李绪的劝阻,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们,新雨拉着李绪的衣袖,穿梭在人群中,丝毫不理会身后千霖能杀死人的目光。少爷,给少夫人买束花吧。一个小孩拦住了李绪,李绪有些不好意思,见新雨没有反驳,他红着脸准备接过小孩手中的花,正打算付钱的时候。新雨一把将李绪护在身后:你是谁?那小孩瞬间变成了大人的模样,寒枼邪魅一笑:好久不见,涂山少主还是这么敏锐,这位想必就是你一心护着的那个人类了。你怎么喜欢这种文弱书生,与你一点也不般配。
新雨没有理会寒枼,抓着李绪的手就准备离开,寒枼挡住了新雨的路:急什么?这可是七夕,我从没见过人间的七夕,你不带我四处逛逛!新雨冷眼看着寒枼:你今儿怎么这么空?这个时候千霖终于穿过层层人海找到了他们。千霖极其厌恶寒枼那张玩世不恭的笑脸,但是他还是按捺着内心的怒火走上前:寒枼大人,许久不见。寒枼见千霖也来了,背着手说道:既然大家都到齐,不妨一起逛逛?
李绪并没有什么意见,新雨气呼呼的掐了李绪一下,李绪有些不明觉厉,他忍着痛说:师姐,你是不是觉得我走得慢,还是说这里人太多,你不习惯?新雨看着傻乎乎的李绪,也不好意思再生闷气:我想去朱雀门的望仙楼看烟花,但是我现在腹中空空。李绪笑着说:那我们去吃林大娘的馄饨。给你再加一个茶叶蛋可好?不好,我还要加一个烧饼!都依你。千霖一脸不悦的看着他俩的背影,寒枼拍了拍千霖的肩膀:兄弟,喜欢就下手呀!千霖长叹一口气:很多事情不是像你说的那么简单的,喜欢不一定要拥有。
寒枼看着千霖,眼神中有几分怜悯又有几分鄙夷,千霖并没有注意到寒枼的眼神变化,他紧紧跟着新雨,丝毫没注意新雨的眼神从头到尾都没在李绪身上停留过。师姐,您可是再找什么人?新雨轻描淡写的说:闻到了老友身上的梨花酿的味道,但愿是我想多了,他一向不喜欢热闹,应当是不会来这里的。梨花酿?师姐可是想喝酒了?前面就是望仙楼了,我们点一壶上好的梨花酿可好?
突然一阵妖风吹过,李绪闭上了眼,再睁开时看见新雨笑盈盈的拉着高辛蔺的衣袖:阿蔺,我老远就闻到你带的那坛子酒,不许私藏哟!有莘千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危机感,新雨看高辛蔺的眼神都在发光,唯有在高辛蔺身边新雨才是绝对放松的状态,永远不用担心什么。高辛蔺笑着理了理新雨额前的碎发:你们这是怎么了,出了这么多汗,走吧我们进去喝酒!李绪也注意到了不对劲,新雨很讨厌肢体接触,却不拒绝高辛蔺,他宽袖下的双拳紧握,但是面上依旧云淡风轻:这位公子好生眼熟,好似在哪见过?
新雨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这是阿蔺,我好兄弟,他跟我是远房亲戚,你就喊他二大爷吧!李绪憋着笑不说话,高辛蔺轻笑:你还是这么没正行,要是被月华夫人知道了,你不知道要抄几遍家规呢!你不说我母亲才不会知道呢!走吧,我们去吃烤鱼!寒枼撇嘴邪魅一笑:看来你的情敌可不止一个,涂山少主这异性缘真的不是一般好。千霖装作听不见紧跟着他们走进了望仙楼,这望仙楼的主人就是高辛蔺的小妹高辛芙蕖,他们一进门,就被引到了风景最好的雅间。芙蕖笑着领来的一个少年郎,这是景子谦,我们望仙楼如今的掌柜。景子谦?我在姑苏景氏见过,景公子好似是一个修士,怎么会成为你望仙楼的掌柜?
景子谦微微鞠了一躬,见过涂山少主,我欠了芙蕖姑娘一个大人情,因此自愿在望仙楼工作十年。李绪拍了拍他的肩膀:在这里你能得到许多历练,不比姑苏景氏差。对了我们道门三年一次的甄选马上要开始了,不知陈塘李氏,华阳陈氏,洛川华氏,靖边文氏他们的子弟启程了没有。景子谦低声道:我们姑苏景氏的子弟已经起身,听闻各家都陆续动身了,想必不日便会到杭城。新雨把玩着手里的琉璃酒杯看着江边渔火笑着说:李绪,你说他们华阳陈氏不是自诩是修仙世家吗?怎么也会跑到道门来参加甄别?
李绪挠了挠后脑勺:我是李家的养子,很小的时候就跟着我师父东篱道人修行,我许久没回过陈塘,我也不知道其余各家家主他们的想法,也许是因为我如今也算出息了,所以……你是没听懂我的言下之意吗?华阳陈氏一向自诩清高,不愿与其他各世家有过多牵扯,甚至不怎么愿意与其他世家通婚,大部分靠收养孩子,来延续香火,你觉得此番华阳为什么会派人过来呢?是不是如今华阳陈氏内部出现权力更迭,为了不波及到陈菽祎,所以陈宗南把自己的独子送到你这里。师姐此言不无道理,可是凝儿天赋异禀,足以保护好自己为什么要送到我这里?这我怎么知道?不过能凑齐陈凝,华炎,文慧,你,还有景子谦,杭州城的局势愈发好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