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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月始云中出

柳师弟应该不常走水路,他与林师父周游各地时,师父就最喜走水路,遇个什么江什么河,纵使绕道也要去,不知是不是在云水落下的毛病,程胜起初也不舒服,后来跟着师父坐船坐久了也就适应了。这不刚出平阳岸口,柳师弟已经扶在船边吐过两遭了。

“师弟,你家住在哪边?”

柳师弟已吐得头昏脑胀,许久才答了声。

“十四道。”

程胜摇摇头,果然旱鸟一个,不对,怎么说旱鸟也比他师弟飞得高一些吧。

不仅武功的根基差,连身子骨也弱,架起这面窄背的骨头稍经风雨就会被拆了去。

师弟,像你这样以后还怎么行走江湖?

程胜又摇摇头,将自己随身带的那条帕子递给师弟。

等柳师弟漱过口,擦净了嘴角,程胜从怀里取出一枚香囊,交给师弟。

“你闻闻这个。”

香囊里包了些药草,种类繁多,掺在一起有止吐醒神之用,他和林师父一道认了不少药草,如今就算独身在外,医个头疼脑热也不在话下。

程胜仰面躺在船板上,想着和林师父一起的那几年。云掩着月,星稀得没见几枚,他就这么翻来覆去数这些星星。

以前觉得快意江湖,是武力越高就越快活,狭路忽相逢,是敌是友一争便知。可尤老头打尽天下高手,守在了悟阁不还是寂寞吗?

转眼几年过去,他又以为要是能收一个小跟班也不错,要像柳师弟这样面上有冰霜的整日跟在身后,武功要高,但不能高过他,至于长相,人看着舒心就行,不求太多,反正在容貌上还想压他程公子一头的,真是难于登天。

先在蜀中耽搁一阵,他在外还有那么多好事没尝过。

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遇上一个比我娘还美的人。

程胜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怜。

换作别的什么人,有程夫人在先,而后再看哪个女子都觉得寡淡。

可他程胜生来看的就是这副姣好容貌。

算了,这些都是次要的。得遇良人是福分,遇是一码事,得又是另一码事,强求不来。

这话是林师父说的,他问什么意思,就是等呗。

林师父说他只听懂一半。

云水派云水剑一脉首徒,北敖会武第二,林江枫,他说的话保准没错,就是说错了,打不过他的大概也不敢直说。

林师父临行前送了他一个字。

只一个字。

等。

他问,等?哪个等?

他师父说,等是等死的等。

等死?师父,你唬我?

人固有一死吧,别看都是等死,等这个死字来之前,人与人做的事可不尽相同。

林师父好像又在故弄玄虚了,程胜如此听个不囫囵。

等?

等什么?

怎么个等法?

又要等多久呢?

林师父说:只要想通了这个等字,该来的都会来。

程胜侧头看看师弟,对方好像已经压制住了那股吐意,夜色已深,从师弟的面色上看不出什么。柳师弟手里还握着香囊,想再还给程胜,被他摆摆手推托掉了。

“你拿着吧,师弟你把它放在怀里。”

收买人心当然先从予人好处开始。还不知道石镇一行来去多久,程胜美滋滋地想到这偌大的江湖又要有他程公子的身影了。

一刻钟后,没接下香囊的程胜也扶着船边开始吐了。

程胜抹抹嘴,望向船尾。

看那船家年纪不大,果然手法也生疏,掌不住船,一路斜斜晃晃。

那人只比程胜大几岁,身披蓑衣头上戴斗笠,这一路看下来,目光停在那双手间——那双握桨的手上没有茧子。程胜知道这一路是一定会有飞鹰尾随的,但那些家伙善做戏,当百业手艺人充耳目最在行。

这船家的乔装就太低劣了点,看着也不像做飞鹰的。

程胜直截了当开口:“船家,你这双手白净啊。”

那船家少年人知他在这有一阵了,没太惊讶,皱着眉转过头来,只是看程胜的眼神着实有点古怪。

“你看我这一双,还不比你呢。”

程胜疏于练剑,但无事时也手不离剑,林师父教他要常怀御敌之心,敌未近身,要抽得出剑,之后再练快剑,所以程胜手掌上都是经年累起来的茧子。

“这不,”少年人细瞧了瞧,可能看程胜年纪小些,还算一脸善相,开口多讲了几句,“才从老船家手里收的船。”

“亏得兄台你在岸口等,我一行还以为要等到明早呢。”

被这小公子叫了一声“兄台”,船家少年笑了笑,显然受用得很,旋即又叹了一声:“多渡一遭算一遭吧。平阳和滁山两边的岸口都收归滁山,以后不过私家的船了。再不摇橹渡客,这船就只能劈开当柴烧。”

程胜抱起拳,随口说了几句讨吉利的话,腹诽对方明明要发一笔小财了,还在他程胜面前哭穷。

“既然兄台肯收这船,过几天走船去哪边?”

船家听了一愣,许是心说还没提走船的事,怎的猜到这里来了。

“小公子,看你穿这一身不必讨这份营生吧。”

程胜又试了几句,那船家少年人才开口,他提起再过几天谷关一带有运空箱子的活,往来一趟一结。

在船家身边站了一阵,再找不出什么话头好谈了,退回到师弟身边。

跟着他师兄弟二人的哨行坐在原处,自打上船就没动过。程胜有点怀疑,就算打死这哨行,恐怕一句整话也都打不出来吧。放在话本里,这是能做天下第一的角儿,但放在此时就没那么有趣了。

程胜得闲,又想起今天遇匪的事。

他在马车上只透着帘间缝隙看了前半段,到匪徒逃走,尤师叔追去之后的那段统统没得看,真是可惜了。

擒贼擒王,尤师叔一出手便生擒了匪首。

不但生擒,还带回来了,看样子是要一道去石镇?

尤师叔待这女匪首很客气,他这个做师侄的也不能明着问。

然后呢?然后又不能带回了悟阁。

尤家有这条家规。

尤老头脾气古怪,尤师叔脾气也古怪,倒真是一脉相承的别扭。

他见过尤师叔跪在尤老头面前自讨家法管束。

尤老头问明缘由,尤师叔说他带了外人进了悟阁。而那女子也不过是在了悟阁留驻一日。

“什么外不外人,说不定以后就是内人。”

说完赶忙扶幼弟起身,若尤老头成婚早些,怕是儿子的年纪与尤师叔也差不多了。

尤老头掌管了悟阁这些年,耳目通达,应该昨夜就已有人禀告过一次,说二公子又如何了。

尤师叔亲自去请罪,也为的是不破规矩而已。

规矩。

程胜心谤“规矩”二字。

别看他和师弟乘的这艘船好像慢一些,反倒比尤师叔的那艘先到对岸,所以他师兄弟与随行的哨行站在滁山岸口等着师叔。

尤师叔和女匪首乘的那艘船从雾中来,渐发清晰起来。

船乍一停靠,那个由师叔带回的女子匆忙从船舱里跳出来,岸口已有他和师弟站在这边堵了去路,又不能回到船上了,看来只有投水一条路。

程胜倒是对这女匪首纳在袖子里的东西很有兴致。

一把匕首。

细一打量程胜皱起了眉头。

匕首上沾血。

女匪首这一身打扮齐全,由上到下看不出半点受伤的模样。

程胜身边的哨行也看出了这点,但女匪首的事不归他管,也就不便插手,所以仍站原地没动。

这时尤星湖也从船舱里走了出来,程胜见他手捂着左肋下,有血从指缝间渗出来。虽说受伤了,看走路的身形还算稳。程胜再定睛一瞧,衣衫上不见半分破损,细看穿戴也不如上船时规整。

在平阳岸口,尤师叔支开他与师弟,独独租了一条船。

莫非……

程胜年纪尚轻,但也知晓几分。

尤师叔不像这样的人。

女匪首自然早就乱了阵脚,见尤星湖走来,又举起匕首作最后一搏。

当即被尤星湖挡开来。

匕首落在青石板上生了一声脆响。

他们到滁山岸口天色乍亮,估摸着刚过寅时。

程胜忍不住揉眼睛。

看错了。

一定是看错了。

尤七甫常笑,尤星湖从不笑。做天下第一的弟弟一定很苦吧。

可此时在这女子面前,那一双眼里分明含着笑意。

这一笑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尤星湖弯腰从地上捡起那柄匕首,先用袖口细细拭净锋刃上的血迹,接着才交还到女子手里……

试问哪个人会跌在同一个陷阱里呢?

如果世间真有这样的蠢人,那一定就是他尤星湖了。

只要这陷阱是安巧文挖出来的,他就敢跳。

哪怕像她的人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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