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河县城赵掌柜家。
众人皆是怒气冲冲的看向姜侃,姜侃并没有抬头看他们,只是一个人喝着碗里的酒,嚼着羊肉干。
姜侃喝完酒抬起头,看着已经跟随自己征战半辈子的兄弟说道:“樊瓜皮、邬算盘、奚憨,你们站起来干啥子?想打大爷?”
“没有嘛,大爷!你都快急死我们喏,你到底要什么?给兄弟们一个信。”樊仞焦急万分的说道。
“你们记的那个每天都笑呵呵的老秀才没?”姜侃问道。
“晓得,整天躲在军帐里的睡大觉,到饭点的时候每次都是第一个,比奚憨还吃的多!一听到羌人攻城了就躲在马棚里的那个?”
姜侃擦了擦嘴说道:“他是陛下的姑舅,长公主的驸马爷!”
樊仞听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我知道啊,全南军的人都听他吹嘘过,从东京城一路开始一直说到朔方城,可那顶个屁用啊!”
“那老头还是朝廷派下来的南禁军都监。”
樊仞发出了一阵鄙夷:“打仗的时候跑马棚里躲着的都监?”
姜侃咳了一声,说道:“他还是河东节度使,总督河东军政、钱粮、生杀大权!昨晚上他不是跟着我们一起来西河的嘛!汾州知州就是他叫我杀的。”
樊仞痴了,邬算盘痴了,奚憨也痴了,张功和二叔也痴了。
“哦!那没事了,来大爷走一个!”樊仞大喊的叫道。
“呵呵,你们真以为我脑子抽风了?敢砍知州!纵使汾州知州再该死也轮不到我定他的命。
大爷当了几十年的官了,这点道理都不懂?看你们一个个怕的!真没出息。”姜侃没好气的说着。
二叔皱着眉头对姜侃问道:“大爷,我可不可以跟着你从军,还有我侄子?”
姜侃放下手中的酒碗看了看二叔,又看了看张功,淡然自若的说道:“我南军已经不差马军都将了,而且你看你侄子像是能上阵扛枪的主吗?”
和姜侃一起来的众人听见也是眉头紧锁。
樊仞看不下去了,对着姜侃求情道:“大爷,张二郎这个瓜皮虽然当年对你不告而别,但这事都过去了。
而且,晌午我告诉你,我巡城看见二郎了。你可是又叫人杀鸡,又叫人杀羊像个骚寡妇的!咋到这时候又当起了黄花大闺女了?非要别人骑你身上了你才放的开!”
姜侃被樊仞说的老脸一红,把张功听的笑哈哈的,这些老头可真有意思。
二叔赏了张功一爆栗,疼的张功蹲在地上又是想哭又是想笑的。
姜侃被樊仞说的十分尴尬,摆手说道:“没那事二郎,你别听这瓜皮乱说,你个樊瓜皮!不说话能把你憋死啊!大爷不是那个意思。”
二叔密起了小眼睛笑嘻嘻的对着姜侃说道:“那大爷你同意了?我侄子也能进南军?”
“嗯,当然。”
“只要能让我和我侄子跟着大爷,我二郎去扛大枪都行!”二叔爽朗的笑道。
“谁让你去扛大枪?骧骑军都将是没了!不过,骧骑军指挥使倒还差一个。
吴秀战死了,现在的骧骑军统制是小二子,你去骧骑军当个暂代指挥使,你侄子就跟着邬算盘吧!”
二叔惊讶的说道:“什么二子哥也来了,可是我当指挥使,大爷我这不合适吧!”
“这时候扭扭捏捏的了?给你个官当怎么还不乐意?
小二子是暂代骧骑军统制,毕竟他还管着一个厢呢!骧骑军现在也找不出几个有能耐的了,不然你以为指挥使的职位白给的?”姜侃白了一眼二叔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二叔开心的笑道。
自己能继续跟着姜大爷就心满意足了,没想到大爷还给了自己指挥使的职位,虽说是暂代的。还有张功跟着邬算盘自己算是放心了,邬算盘是负责粮草军械的,一般都在大营中,丝毫不用担心出阵厮杀。
二叔踹了一脚张功使了个眼神。
“多谢姜爷爷。哦,不是!多谢都指挥使大人!”张功对着姜侃抱拳鞠躬说道。
“邬算盘,这小子就交给你了,你多给这小子一点吃的,看二郎把他养的像个麻杆一样,一阵风都怕把他吹跑咯!
小子,这个是我南禁军的辎重官,以后你就跟着他了。”姜侃指着邬算盘对张功说道。
“那个,都指挥使大人。其实我长这样不怪我二叔,是母亲生小子的时候还没足月,先天不足所以才长成着麻杆样。”张功解释道。
“你看,这小子还挺贴心哎!大爷说他二叔还不乐意了。”姜侃对着众人大笑着说道。
邬算盘满脸笑意,一双招子直溜溜的看着张功,嘴上的八字胡把他显得十分精明。
张功被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邬总管,小子以后多劳您老费心担待了!”张功愁眉苦脸的对着邬算盘拱手说道。
“呵呵,不费心,不费心,顶多就费几根鞭子。”邬算盘和蔼可亲的回应道。
张功听到邬算盘的话脸都垮了下来,苦着脸眼巴巴的望着二叔。
二叔也受不了张功的目光了,对着邬算盘没好气的说道:“行了,邬大哥。您别吓我侄子了,我就这一个侄子!”
“我这不是头一次看见大侄子吗?想逗他玩玩。”邬算盘回应道。
“来,喝酒。别扯犊子了!张二郎。大爷今天要看看你下马十六年酒量退了没!到了战阵之上再看看胆量退了没有!
来!饮尽!”
“大爷,您放心我张二郎啥都没退。饮尽!”
……
“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
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
回看秦塞低如马,渐见黄河直北流。
天威直卷玉门塞,万里胡人尽汉歌!
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
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
主圣开昌历,臣忠奉大猷;
君看偃革后,便是太平秋!”
张功跟着这群大老粗后面,听着跑调的战歌,看着走的歪歪扭扭的人。
月光照耀下心中有了一思明悟和感慨,是什么原因要二叔不顾自己父亲的临终嘱托也再次从军的?
是当年放下的荣耀,是对于过去纵马当歌的豪迈,是对于生死同袍担忧!也是姜侃对于二叔归来的一碗酒。
这碗酒辣口、伤喉、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