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夜幕,斜阳渐渐下落。
在一望无际的天边与地面相连的交接处,一个小小的身影在飞快地移动,缓缓放大,不见丝毫停歇。
那个身影像是穿梭在光影之下的黑点,昏黄色的光线照在他的脸上,有种虚幻的朦胧。
他穿过大街小巷,穿过来往的行人,终于到达一座破旧的小房子旁,也顾不上喘口气就用力敲打房门。
房里是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开的门,不要怀疑,他又一次被轰了出来。
……
“小李飞车”对面的烧烤店里,虎头翘着二郎腿,手里叼跟烟,懒懒地靠在椅子上。
他迷着眼睛大量眼前的人,因为对方是个男的,所以不足以“色眯眯”这个词形容,但猥琐是真。
是一种不同于曲榆那种笑话般的猥琐,他的猥琐中透露一丝危险。
陆岑撑着脑袋直视他,眼神里尽是冷漠疏离。
“老板!”虎头吆喝道,“麻烦来三十串烤羊肉,再来两瓶啤酒!”
这时候烧烤店人特别多,嘈杂的说话声也没淹没他洪亮的嗓音。
“这么说吧,咱谈个条件。”虎头压低声音道。
陆岑偏过头,看都不想看他,也没跟他说一句话。
“你不说,我就当你同意了。”他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
“那你可听好了,我这里录了视频,你要是不照我说的做,我随时可能会发出去。”
“到时候我最先发到学校的贴吧,其次就是小区的社交网,你最好考虑清楚。”
“说完了吗?”陆岑目光依旧冷冽。
“呵呵,你现在是这么说,如果你真的不在乎有本事就别来。”
“你就是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的?有本事你当时也别让我救,早知道就让你淹死在湖里连骨灰都找不到。”
“一码归一码,我现在不是在感谢你么?”
“我算是明白了,原来你的命就这么贱,一顿饭的钱都不值。”陆岑看着老板端过来的一盘烤得发黑的烧烤,打心眼里鄙视他。
“我一个打工的当然比不上你们高材生/命贵,可惜我当时也没要你救,是那个落水的女孩一直扯着我。”
“你这应该是顺手牵羊吧,那个女孩命比我贵重得多,我顶多就是运气好捡了便宜,否则你怎么会冒那么大险去救我呢?”虎头继续道。
“对,你这种人活在世上就是社会的毒瘤,我还真后悔当时为什么要救你。”陆岑道。
“问题不是很简单么?跟你一起的那个小兄弟在场,救不救得上来是一回事,要是你不救得话别人会怎么想?如果你只救了那个女孩,把我推到湖里,那个女孩又会怎么想?”
“所以最该死的还是你!”陆岑站起来就要抢他的手机,谁知虎头竟然直接点开视频,当着他的面播放起来。
有些好奇的人伸长脖子看了过来。
视频中正是他母亲被一群人围着发疯的画面。
往事历历在目,可怕的是视频全帮他回忆了起来,更可怕的是虎头笑得猖狂,狰狞的面孔。
陆岑气得身体有些发颤,“什么条件?你快说。”
“也没什么,就是让你陪我吃顿饭,听我讲一些废话。可我该说得都差不多说完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虎头想故意激陆岑爆发,在烧烤店里失态,可偏偏他又极会忍耐,一句一句地接下去怼。
“哦,还有一件事我差点忘了。”虎头边说边大咬一口羊肉串,“我说那个女孩怎么那么眼熟呢,原来是我手下的兄弟们抢劫的对象。”
陆岑眼睛已经冒火,紧紧握住啤酒,就等他得意忘形之时,拿啤酒砸过去。
“你们学校一些不务正业的高中生,都在跟我混。我看之前那位小兄弟不错,就是太弱了点。”
他这么说着,说曹操曹操就到。
曲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气喘吁吁地抓起桌子上的一瓶啤酒就灌下一大半。
“……”
他就像一个突兀,又如此合乎情理的存在。
连僵化的气氛都因为他而变得微妙起来。
“你怎么来了?还不快走。”陆岑对他说道。
“不!我不走。”
“……”陆岑不想跟他上演一场——
“你快走!”
“不!我不走!”
“不!要走一起走!”
这样的狗血大剧……
爱走不走,反正到时候怂得跟条狗的又不是他。
“哟!这不是之前那个小兄弟啊,不是说好不来的吗?”虎头露出一副很是欠揍的嘴脸。
曲榆早就看他不惯了,正好借这个时候打一架,“我操你大爷的#%*&”
后面陆岑也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应该是他新发明的词句,总之是一句骂人的脏话,并且很高端大气上档次就对了。
曲榆没有像他们料想得怂得跟条狗一样,并且很勇猛,很像条得了狂犬病的疯狗。
烧烤店里的一张桌子已经被他踢翻,地面一片狼藉,他们从店内打到了店外,旁人看得更是一头雾水。
有几个年轻的大汉来劝架,但依曲榆的性子是不打得对方叫爸爸是不会随便善罢甘休的。
虎头也不是愿意服输的性格,而且身壮如牛,旁人拉都拉不动,反而被打了几拳。
“曲榆!别打了!”陆岑将他从混战中扯开,他就立即停下来了。
“好了,别闹。”他就像在哄一只嗷嗷乱叫的小狗,而对付虎头唯一的办法就是“放狗咬人”。
曲榆一哄就不闹,黑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陆岑看着自家小狗满身是伤,不由得心酸。
“你跟你那卖身婊的母亲可真是像绝了,光有一副皮囊,什么人都敢勾搭!你妈还知道要勾引别人家的老公,你倒好,同性都敢勾搭!”虎头逼急了什么话都敢说。
“闭嘴!”他说的这些话针针见血,陆岑恼羞成怒,一脚踹在他肚子上,接着举起凳子猛砸他的背。
虎头疼得龇牙咧嘴,脸部扭曲,竟不忘拿起滚落一旁的啤酒瓶,往他脑袋上砸去。
只听一阵玻璃碎落的声音,碎屑像是漫天星空飞舞,在灯光的反射下一闪一闪的。
曲榆不管那么多了,学着他的样,也将一旁的啤酒瓶往虎头脑袋上砸去。
可这瓶啤酒装得满满的,所以没有漫天星空,虎头可能被砸得脑子里满是星星。
他被啤酒淋了个狗血淋头,血混着啤酒一齐顺着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