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翩跹拿出万块灵石的报酬后,没有人能保持平静。他们大多为门派和九姓弟子,虽然负有寻宝采药的任务,但也没有人来禁止别人给他们灵石,况且只是找人又不是杀人,顺手而为罢了,那些大姓也不好计较什么,他们还有一个念头是看戏,这位娇娇娘子与那姬重明是何关系呢。
衣翩跹很快就知道姬重明的位置,眼睛眨也不眨地送出一万灵石,一个飞身,往那处去。有见她出手大方的想借着五墟趁机暗算衣翩跹的也偷偷跟去,但没过一个钟头,那人从天上掉下来,脸朝下,砰的重重一声,再翻开那人,那人被打的鼻青脸肿,像个紫眼猪头。众人不禁大笑,大笑之余,也明白那位姑娘不是好惹的了。
衣翩跹听到身后远远的笑声,唇角也微微勾起。她在丛山峻岭里穿梭,倩影翩跹,光影婆娑间,她腰间挂着的紫笛凤纹明亮如火。
她本一路向西,但路经一处密林时听到了呼救声,双脚自动停了下来。她憋了蹩眉,她可以选择忽略去寻姬家那混蛋,却未经思量在她想到她自顾自离开前,就已经循着那呼救声音进入那密林。密林幽深,蛇虫密布,紫红叶子仿佛吸过人血般挂在树干上,好像是被挂在墙头的死尸滴下血珠。衣翩跹自小娇养在家,事事被人护着,从没见过这般诡异景象,白茫茫的雾气没有半点仙气灵动,反而像是用针线糊在一起的人脸,模模糊糊的,不清不楚的。衣翩跹心底有些畏惧了,但她握紧紫笛,还是往前走。她想,在衣家人面前装神弄鬼,讨打。这么一想,心里没有了那乍眼见到的惊惧,反而多了些勇气。
那呼救声越来越近了,就差一步。衣翩跹深吸一口气,要是妖魔鬼怪就揍他,要是人类修士也揍他,扰了她寻混蛋的事,无论如何都要揍一顿。她慢慢走过去,近了近了。
衣翩跹假装不怕地望过去,就见一个胖乎乎的人被草绳吊在树上,眼泪倒流地呼救呢。衣翩跹见他哭的丑丑的,气不打一处来,不把他放下去反而就在下头怒道:“你个男人哭什么哭,又不是缺胳膊断腿了,有什么好哭的?不知道的人听见还以为这里闹鬼呢?”
“我...我也不想哭的.....好多蛇.....蛇啊!”他抽噎着回答,眼泪还倒流着,他想不到五墟里竟然会有这么可怕的地方。
衣翩跹闻言,轻哼一声,很看不起这哭哭啼啼的胖子,但想着好人做到底,一个灵气剑便把草绳割断了。他吧嗒一声落地,就僵直倒在地上。衣翩跹斜他一眼:“你怎么不站起来?”
“腿.....腿软了。”他低声回道。好久后,他才抖着大腿,抹了把脸,站起来。衣翩跹问道:“你怎么被困在这里?”她一问,他又有要哭的冲动道:“我是来找我弟弟狄麟的,昨晚上我找他路过这里,看见一群黑衣人都钻到林子里面,觉得有些奇怪,就跟了上去,但被他们发现,他们拿了好多兵器,还有好多灵气阵,说要杀了我,我说他们杀了我我爷爷不会放过他们,不知道他们低低商量了什么就把我绑在这里。”
衣翩跹道:“像你这种胖子,也敢跟着一群拿着兵器的黑衣人?”
狄麒磕磕巴巴地说:“我.....我听见他们提到狄麟的名字,就想着.....”
衣翩跹打断狄麒,嗤笑道:“你个傻子,定是以为他们拿着兵器去和你弟弟喝酒吃肉呢,我看他们是去杀你弟弟。他们绑了你,肯定是想刺杀不成,就拿你当做鱼饵吊你弟弟这条大鱼。”她的话不委婉,细想有很多漏洞,可她很娇气,是个得理不饶人的女孩,她说话的气势很蛮不讲理。狄麒糊里糊涂地被衣翩跹的娇蛮气势说服,连连点头,急道:“那怎么办呢?阿麟不是有危险了吗?”衣翩跹心想狄麟一刀斩断天下春,才不会有危险,她道:“有危险的是你和我。他们肯定在这里下了禁制,说不定立马赶回来。我们立刻离开这里。”
离开那片密林后,狄麒觉得他要立刻找到他弟弟,告诉有人对他不利。他的想法一说出来后,衣翩跹踮起脚又落下,转个圈后,眸光不断闪烁道:“我跟你一起去。”
狄麒感激地看她一眼,觉得她是个好人还想在路上照顾他,高兴地应了一声,带着她一起去。
衣翩跹其实心里想的是,反正都一路,找到狄麟就找到姬重明,要是他们俩打起来那就好极了。她想着,就露出笑意。
这边衣翩跹还要找人,那厢姬重明与狄麟已经被人找到。
不是故人,不是亲人,是不久前见过的人间道。
山巅上,姬重明背手而立,他身后山道皆是人间道刺客的尸体。他衣袖上的重明鸟纹赤红耀眼,栩栩如生。月色暗淡,无法照出他此时是什么表情,只觉得他如岩石般沉默坚毅。
丛林里,无数大树被一刀斩断,连同的还有人体被一刀两断。
狄麟至今未出刀,只是刀鞘爆发出冷冷刀意。
一刀,便斩断了他身边的所有树木。
他要做两件事,得到五墟中最为珍贵的宝物,还有挫败姬重明。
一个幽静小道上,花容和他旁边的黑衣人交谈着,那黑衣人全身上下被一层黑衣裹住,面上戴着一副看着就沉沉的青铜面具。
他们走到一处囚龙地势的山脉,花容对黑衣人道:“你确定是这处吗?”
黑衣人像是十多年没有说话,腔调很奇怪,像是钢铁打磨的声音,带着破旧角落的灰尘气息,“是这里啦.....五墟的仙宫.....大事若成,王爷不要忘记我的功劳啊.....”
花容对他腔调语气有些不满,但没表现在面上,这人虽然奇怪诡异,但还有大用,做臣子的只要听王爷的命令就好了,他轻轻点头,道:“接下来劳烦你了。”
“嘿嘿,自然为王爷尽上我的微薄之力。”黑衣人眼里闪过幽深的光芒,发出诡异的笑声,仿佛他衣服下面有一个鬼在狂笑般。黑衣人在人间被打磨几百年,一眼就看透花容心思,但只是笑笑,他本就是个疯子,王爷什么的也只是给他取得那样东西搭个桥,自是不会与这五十岁不到的小娃娃计较。他的衣服里钻出一个半哭半笑的孩童木偶,孩童木偶落到地上,蹦出两个轮子,往山脉深处行去。
木偶边走去边发出夜枭般的凄厉尖叫,并且每隔三里它像是被人脱了一层皮,掉下一颗头,又咕噜咕噜从里面冒出一个头,这种奇异事件衬的此地荒凉,像是这地从前染过万人血。
花容奇道:“此地为何如此诡异?”
黑衣人慢慢道:“大周.....”他说话时舌头像是被吊着的,冷冷的,吐出一种血腥气,“大周死了一位天子,三百诸侯反叛,后来被青铜铁骑屠杀殆尽,那一战死了太多.....他们不甘心.....青铜铁骑的残骸被人移到了此地,启镇守.....护卫之用.....可惜了找不到那天子之墓。”
花容挑眉,只微微低头沉思,不再说话。他心道,这人知道太多了,覆灭王朝的旧事也被挖出来,恐怕不是真心实意为王爷效忠的。花容起了猜疑之心,但面上依然什么都不表现出来。
他们前面是莽莽榛榛的山群,他们背后是无数珍禽瑞兽的五墟,暗淡月光落下,只照出一个人的影子。丛林里不断有窸窸窣窣的小动物踩过树枝的声音。巨大树冠里,衣翩跹一手捂住狄麒的嘴,把看到木偶掉头的惊呼声吞下去,自己咬着狄麒的胖手,她才不咬自己的手。她想放松,可是胸膛不止地起伏,心砰砰地跳。那黑衣人给她的气势太可怕了。她和狄麒是去寻狄麟,没有料到会在路上见到这样的场景。
孩童木偶消失在那重山里,过了半刻,传出一声破碎的尖叫,然后瞬间是一块青铜令牌直指天空。青铜令牌在空中传出铮铮的金戈铁马之声,令牌后面的重山里隐隐浮现出沾血铁骑的身影,但那身影只一眨眼就消失。
青铜令牌爆发出一道白光,照亮五墟天空,夜空映若白日,一座仙气萦绕的宫殿出现在五墟上空。
与之同时,五墟百人的铭牌突然不明原因地发烫。
黑衣人声音桀桀道:“可惜另一块青铜令牌被人切了百块,不然两块青铜令牌齐用,你我就不用进入仙宫而可以直接带走仙宫了.....唉,废了一件巫偶,就拿后面两个孩子作材料吧。”说时,一只黑手直接往树冠里抓去,树冠里传出闷闷声音,衣翩跹与狄麒被捆到地上。花容虽不是仁人君子,但也还是个人,黑衣人的行事简直是个从黄泉爬回来的鬼。花容看过他们道:“等一下,还是先留一命,在仙宫如遇险状,可让他们先行。”
黑衣人一想花容说的有道理,便道:“可。”说完,黑衣人又咦了一声,抓起衣翩跹,问道:“你可是姓衣?”衣翩跹有些惧这诡异的青铜面具人,但从未有人对她如此无礼,心生怒气,嘴硬道:“我姓什么关你什么事?”
黑衣人诡异地笑起来,哪怕无法透过青铜面具看见他的表情也能感受他身上爆发出的恶意,“嘿嘿嘿,你若是姓衣,我就把你一刀刀切了,你若不姓衣,我就把你做成木偶。”狄麒面色苍白,道:“这有什么区别,不都是死吗?”衣翩跹恼怒瞪了眼狄麒,这胖子怎么说话的,又回看黑衣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你好好保管你的脑袋,我哥哥定会取你项上人头。”黑衣人受到威胁也不以为然,不再与这姑娘废话,而是捆着两人与花容一同借着青铜令牌进入仙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