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古离墨再一次苏醒,车队早已经在离凤还巢一百公里外的地方了。虽然他并不知道之前在凤还巢外发生的事情,但他却的的确确的意识到这个车队在这一路上遇到的艰难和围杀。
不知道是用了龙虎山的金丹还是学院的小还丹,古离墨估计只过了几天的时光身上原本断裂的经脉如今却完好无损。歪头看着马车,材料是很普通的白杨木,花纹也不算繁杂,只有云纹和长城纹两种,就这也只有在显眼处才能看见一二,至于边角的阴暗,没有灰白的菌类长出就算是谢天谢地了。木头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好像是从哪个边角小城临时征用过来一样,坑坑洼洼碰撞的痕迹,许多地方不是鼓起便是凹陷,甚至在离他脑袋不到二尺的地方,一根断裂弯曲的金属制箭头便随着马车起起伏伏。
掀开了还带有一丝霉味的床单,古离墨看到了自己身上许许多多涂满药膏的皮肤。对角的车厢内不知是心细还是成心被人挂上一面铜镜。看着铜镜内苍白俊秀的脸庞,古离墨知道遇到高人了。
车厢外窜进一个身后背着一柄短刃的铁面男子,袖口上火红的野马仿佛下一秒就要化为活物在这天地间奔驰。
“我是文家八异兽其一的赤马,小时候我和少爷也见过几面,这趟旅途由我保护少爷,还望少爷不要给我添麻烦。”赤马看着面前这位俊秀的少年,不由得便与他在凤还巢山外见到的那古家四公子相比较起来。
“赤马先生好手段,连我师父给我做的这个面具都看得出来。”古离墨没有回答赤马的话,倒是反问起赤马为何要脱下他的面具。
“面具前的人死了,面具后是谁?”赤马也没有回答,冷冷的问出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死人!”不知道缘故的古离墨同样报以冷笑。
“回答错误。”穿着铁手套的巴掌毫不留情的在古离墨的脸上留下一个紫青的掌印。
“古离墨!”
啪!
“回答错误!”对称的紫红色在古离墨的脸上慢慢鼓起,就像一个在街边恐吓小孩的小丑,可笑又可怜。
“我是谁?”古离墨透过乌金的面具,仍旧是笑吟吟的向赤马问到。
“面具前的古离墨死了,面具后只有古离墨活着。”赤马不带任何情感的诉说着,仿佛在说一加一等于二一般在陈述一个早已确定的事实。
“你是谁?”赤马看着古离墨问到。
“文家长子,文子昂。”古离墨依旧在笑,好像他很喜欢这个名字。果断点,把好像去掉,他的确很喜欢这个名字。
迎接他的仍然是一个重重的巴掌,在赤马消失的同时,一个声音传来:“是长孙!”
古离墨用手把身上的药膏轻轻抹下,擦在脸颊的两侧。半柱香后,脸颊依然肿胀的古离墨着实是把“见多识广”的夫子吓了一跳。夫子也纳闷,这可是文家的长孙,未来要成为文家掌权人的,赤马也敢如此对他?
这位文夫子不再考虑那名文家高高在上的八异兽的未来,打开一本《礼记》向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以弟子礼跪在马车上的古离墨讲述面圣需要注意的那些繁杂的礼节。
从早上到夜晚,马车内陆续换了三位夫子,当第三位夫子也从车厢内走出,黑甲骑兵便很自觉的在一条小溪边安营扎寨。赤马再没有出现在古离墨的面前,代替他的是一位大腹便便的管家,管家是凡人,也很好说话,只会不时往马车里送来可口的瓜果和点心。
“少爷该吃饭了。”肥墩墩的管家吃力的爬上马车,恭恭敬敬的候在车厢口。
马车在今天中午这位管家出现的时候便换成了古离墨如今乘坐的这辆,马是上好的青州马,车夫水品很高,行走的很稳当,车厢内无一处不透露着雍容华贵,三盏油灯把车厢内照的十分明亮,灯油不知是什么材料,燃烧时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有劳了。”换了一身衣衫的古离墨果真有了那么几分贵公子的气质,苍白微胖的脸庞到让他填了几分沧州那边书生才有的意气。
喝了两碗说是从旁边小溪钓上来的那尾只有远在千里之外的沧州才有的鲈鱼熬成的汤,古离墨苍白的脸上这才有了几分血色。而管家下车后便在一本厚厚的册子上用娟丽的小楷写上:大公子爱喝鲈鱼汤。
每天就这么学习礼仪,吃饭,养神,学习礼仪,吃饭养神.....的日子过了十几天。
还在车厢内慢慢适应体内经脉中空无一物虚无感的古离墨等到了今天的夫子,夫子是位武夫子,由文家家主文涛亲自从京城一处修行地许下重诺请出教导古离墨三天,三天过后无论学业有成还是不成都将把古离墨送到文家京城旁边的一栋别院。
这位武夫子姓穆,只有六品水准,在燕平京城这片七品才能开宗立派的地方实在算不得顶尖的那一部分,但曾经在五品因为本命物被毁修为尽失后又重新修到了如今的六品,在京城这片地方也算是前无古人,更兼在早年间和前宰相文涛有了那么些交情,所以教导古离墨的任务便理所应当的放到他的肩上。
穆夫子穿着一件古朴的黑衫,边角白线勾勒的青山绿水图案代表了他所属的宗门——青河观。进入马车后,用真气感受古离墨全身经脉到现在已经是三炷香的时间过去。
“以前练的什么心法?”穆夫子的声音很苍老,毕竟早已过了知天命的年龄,说话总有些老人家的做派。
“狂兽决。”按照管家托扶好的话语,古离墨恭恭敬敬的回答,虽然有些担心还一直游离在体内的那股他也不知道是什么的气脉被发现,但看着样子好像不是被隐瞒就是没有被发现。
“你经脉没什么问题,虽然还有些虚弱但比我当年要好很多,重新修行没有什么问题,今后修行的功法决定了吗?”穆夫子感受着古离墨体内虽然虚弱但坚韧的经脉,打岔问了这么一句。
“全凭夫子决定。”在古离墨身躯上重生的古离墨把头低得更低,向这位老人行了他人生中第四次拜师礼。
穆夫子看着面前这位老友的孙子,并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用一道气息把他扶起之后问到:“你是修道者还是修气者?”
“可修气可修道。”
“文家倒是好福气。”穆夫子感叹了一句继续说道。
“我是青河观的修气者,我门派以修气者为主,虽有几本修道的功法典籍但也不属上乘,而我青河观修气的功法大多也是充数居多,只有这一本搬山剑典还有些门道,你先看着,我睡会。”穆夫子随手丢下一本复刻的册子,便在一旁呼呼大睡起来。
册子不大,但里面的蝇头小字却像蚂蚁一样在黄纸上横七竖八的爬着,光看第一页便足以让很多人放弃这本在青河观中算不得最顶尖的功法。
两炷香后,当古离墨看完这本册子的最后一个小字,半眯着眼睛的穆夫子刚好睡醒吃完了盘中最后一颗葡萄。
“看懂多少?”
“再看一遍可能会有更大的收获。”
“我着实不喜欢你这种自作聪明的样子,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一百而半九十,哪有那么多一知半解便能通明的修士。”穆夫子好像很不喜欢古离墨这种自作聪明的样子,泛着泡沫的唾沫从嘴巴被喷出下坠到被精心修理的胡子上。
“抄写册子的人好像少抄了一句话,我想再看看是不是我看漏了,以前在村子里放羊总会少数一两只,老被阿麽说。”文家给古离墨的身份是边远山区一个小村子里放羊的少年,古离墨很自然的表露出来,就算有些有心怀疑古离墨身份真假的人也不会从那个村子里人口中得到半点消息,就在前两天,一批路过的马匪把那个村子屠杀了干净。
穆夫子倒是愣了一下,说道:“那便是懂了。”
穆夫子看着这本由他亲手书写的剑典,好像又想到什么,随机补充道:“你们文家自然有家传的功法需要你传承,这本剑典不须细看,懂个大概学会两手这上面的招式便可。”
“文家有家传功法?”
“传承这么久的大家族怎么可能没有家传功法。若是真的没有,随手抢来一本然后把修行那本功法的外族人屠戮干净,家传功法不就有了。”
“这倒是好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