鑫垚自己折腾了大半晚，又跟徐正豪说了许久的话，第二天晨起，鑫垚赖床了。
鑫垚妈妈也懒得喊她和少强，自己和姜叔出去公园遛弯找清净去了。
迷迷糊糊中，鑫垚的手机响起。叶子在电话那端大声地说着：“你今天中午来我家吃饭吧，叫上我婶我叔，少强在家的话也一起来吧。”
鑫垚沙哑着嗓子问：“有什么事吗？”
“我姐一家从国外回来了，我们一起聚聚吧。”
“那要不一起出去吃吧，我请。”
“不用出去，我姐想吃我爸做的饭呢。你们来就行了。”
“嗯，好，知道了。”
“你感冒了吗？怎么声音听起来怪怪地呢？”
“没呢，我刚起床。”
“你没上班吗？”
还没等鑫垚解释，就听到叶子在那边大呼小叫，她着急地说着：“先挂了啊，后邻的一大家子都过来玩了。”
鑫垚挂了电话，听见外面开门的声音，鑫垚出去，跟鑫垚妈妈说：“叶子的姐姐从国外回来了，喊我们过去吃饭呢。”
“吃饭的时候像什么样子啊，你跟少强在家都没什么事，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她家现在不少人呢，等清净会儿再去吧。而且我有事呢，加油站那边总得跟人交代清楚了。等我忙完了回来带你们一起过去。”
鑫垚妈妈带着羡慕嫉妒，酸酸地说：“这从国外回来的人怎么就变成稀罕物了，见还不好见了呢……”
姜叔笑着说：“你这不也着急去看个稀罕么……”
何灿烂趴在桌子上，在毫无准备豪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徐谷的爸妈围观了。
何灿烂打开门，把在门外窥探的二人组迎进了屋里。
徐谷爸爸客气地说：“我们是预约的，预约过的。”
何灿烂不太相信地问：“是你们两个预约的吗？可我看两位的气色并不像不舒服的样子啊。”
徐谷的妈妈开门见山地说：“我是徐谷的妈妈，他是徐谷的爸爸。”
“哦……徐谷的办公室在隔壁，出门右转，不送……”
徐谷爸爸：“我们是来找你的。”
徐谷妈妈：“你比想象中长得要漂亮一些。”
“我知道啊……”
徐谷爸爸：“你是不是和小谷在一起了啊？”
何灿烂刚想解释说“没有没有”，但她突然想起徐谷那神秘的家庭关系，又立刻脑补了一系列豪门恩怨的电视剧，心想着就算是自己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也一定会多少受点儿委屈，于是，她决定效仿电视剧的情节，演上一出。
在何灿烂开始表演之前，她特意把面前的水杯挪到了旁边，以防万一。
何灿烂眼珠一转，装作傲慢的样子说：“是啊，在一起了，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徐谷妈妈：“那你知道我们家是做什么的吗？”
何灿烂：“我知道怎样？不知道怎样？”
徐谷爸爸：“如果你知道的话，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们并不想让他继续留在医院里，也不想让他与这里的医生为伍。”
何灿烂好想问一句：你们家到底是干嘛的呀……
但是不能露馅。
何灿烂接着说：“那又怎样？”
徐谷妈妈：“我们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如果你听懂了，你就该知道怎么做。”
何灿烂纳闷着，我听懂了么？我听懂什么了呀？
何灿烂轻轻地咳嗽一声，又装作义正言辞的样子，说：“你们两位老人家是偶像电视剧看得有点多吗？现在是什么年代了？你们还抱着父母包办婚姻的旧思想跑到这里来找我理论，说什么门不当户不对的话。与医生为伍怎么了？没有很多钱的人就不能站在你们的面前了么？医生还有救死扶伤的美名，你们的那些钱呢？全部都是铜臭味吧……你们赚再多的钱，还不是为了老来的时候能为自己找一个更好一点的医生让自己活得更久一点吗？”
徐谷的爸爸和妈妈都不说话。
何灿烂打量着，似乎是自己占了上风。
于是她接着说：“怎么了？我说的话让你们不高兴了吗？其实面对你们两个，我也不是很高兴，既然大家都不愿意见到彼此，那你们就回去吧。”
徐谷的爸爸和妈妈仍然没有说话，板着脸起身离开了。
何灿烂长舒一口气，躲在门后看着离开的徐谷爸妈的背影，自言自语地说：“这剧情不对啊，他们怎么没给钱让我离开他儿子的身边呢……这可要怎么收尾啊……”
不安的何灿烂又试图给鑫垚打电话。鑫垚正站在加油站的邮箱面前，没有接。何灿烂再打来的时候，她干脆直接把手机给关掉了。
晓波跟同事交代一下，带着鑫垚到了安静的地方，问：“要告诉郭经理一声说你来了吗？”
鑫垚笑着雅瑶头，说：“我知道事情的原委，怎么还好意思见他。”
“那你……”
“我来帮少强取回他的行李，偷偷地。”
“你不要怪他，对他来说确实挺不容易的，他不像我，吃惯了苦。”
“少强的事儿，我替他跟你说声对不起……”
“不用，你不用替他道歉。”
“毕竟他是我弟弟。”
“也对，毕竟血浓于水，你总会站在他的那边。”
“嗯……谢谢你的不追究。”
“因为总有你的恩情在。”
“这个郭经理其实不仅仅是这里的郭经理，你好好跟着他，以后应该也不用我再帮你什么忙了。”
晓波点点头，没有说话。转身离开的时候留给鑫垚一个挥着手的背影，那个离开的背影，像极了鑫垚与晓波初次见面时，鑫垚留给他的那一个。
鑫垚收拾收拾回了家，带着一家人去了叶子的家里。
于淼在马路的分叉口依依不舍地看着肖燕离开的背影，这一次的演出，她要一个人出去了。
这个冷冷的城市在十一月的中下旬已经飘起了雪花。观众们坐在那里也十分期待乐团带来的《雪之梦》的表演。
这首曲子的前奏特别好听，于淼都被自己的钢琴声打动了。这一首安静的曲子，观众们都听得全神贯注。于淼是个精通钢琴的人，但她从未对欣赏之人有过严苛的要求。她曾给鑫垚弹过动漫里的静谧之音，获得鑫垚拍着手说着“好听好听”；她也曾在喝过咖啡之余，为大家弹奏欢快的一曲，听着大家赞赏“弹得真不错”。于淼知道，与一个外行人之间产生音乐的共鸣是何其艰难的一件事，她面对的观众，也大都并不知晓所谓的技巧，只是大家都愿意跟随跳动的音符，慢慢地回忆起一些往事，像在寒冷的季节里，自己走在空旷的树林中，踏着寒冬残留的雪迹，轻轻地走，那些过往，或愉悦，或遗憾，皆已时过境迁。我们的惆怅，我们的伤感，我们擦干眼泪之后，仍然欣喜地等待着生机勃勃的春天。
观众们都满足地抹着眼泪回家了，于淼的肚子也开始饿了。
肖燕的妈妈身体不舒服，于淼便让她回自己家照看没有让她跟出来。于淼觉得，像自己在外找点吃的这样简单的事情，还是可以搞定的。她在酒店换好衣服准备出门，并特意换好一双好走的平底鞋。电梯坏了，这个坏掉的时机让于淼觉得仿佛是电影里有大事发生的气氛，不免敏感地紧张了一下，好在自己住在三楼，走楼梯也不累。于淼静静地走着，仔细地听着其他的声音，走过二层之后，分辨不出是楼上还是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似追赶着自己，于淼赶紧拐进二楼人多的客房走廊，缓了一口气，又从另外一边的楼梯转下去。酒店门口，于淼对着湿漉漉的天气张开双臂，矫情地伸了一个很夸张的懒腰，矫情还没来得及彻底收回，自己一脚踏出去，滑过滑溜溜的大理石地面，然后重重地摔在了冷冰冰的地上，这个场景，是她在电视里看过的最鄙视的桥段。
陌生的环境里没有人扶她，于淼自己也很识趣地赶紧一轱辘爬起来，只是脚真的有点疼，便自己咬着牙挪到角落里蹲着，一边自己揉着一边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突然从她背后窜出一个人来，一下子用力地拿开她揉着脚面的手，说：“别乱动。”
于淼看着眼前的男子，浓眉大眼，气宇轩昂，怎么看也不像是坏人，但是她也不至于傻得因为对方长得帅就对他言听计从。
于淼伸出自己的左手，说：“你的，驾驶证，身份证，结婚证，户口本之类的，给我看看。”
男子很无奈地一笑，说：“你给肖燕打电话问一下吧。”
几分钟后，于淼结束了和肖燕的通话。
她已经平和地接受了男子的近身搀扶，边走边对他说：“原来你就是肖燕的哥哥啊。”
“嗯，我是肖恩。”
“你在这里工作吗？”
“没有，我也是出差路过此地，受妹妹之托来看看你。”
于淼觉得不可思议，问：“那你先前认识我吗？”
“不认识。但是有妹妹给的一张照片。”
“照片你也信的吗？”
“可我还是找到你了。”
于淼指指自己的脚，说：“可你还是晚了一步。”
肖恩摸摸自己的后脑勺，说：“是哦，估计回家免不了要受妹妹的一顿批评了。不过说来也奇怪。我刚才明明跟在你身后的，可是突然你就不见了……”
于淼想起那阵急促的脚步声，估计是他了。
于淼和气地说着：“你放心，我跟小燕子说过了。不关你的事儿。你的妈妈好点了吗？”
“我妈年纪大了。老年人犯脑梗的频率越来越高，感谢现代医学的发达，老人家恢复的也快。可惜我们兄妹二人所做的工作都免不了要天南海北的跑，留她在家照顾我是放心的，我们两个总得有一个赚钱养家啊。”
“你俩处得真好，不像我认识的某些人们。你陪我去一下医院吧，用现代医学检查一下。”
肖恩搀着于淼，拦了一辆出租车，和她挨着坐在车的后座上，车子拐弯的时候肖恩离她很近，重新坐正的时候，肖恩说：“你身上有股特别的香味。是体香吗？”
“不是，这是草莓味的皮皮狗的味道。”
“是我喜欢的味道。”
“你这是在撩我吗？”
“如果你感觉到了，那就是撩了。”
“这个体香，有点老土。好歹我也是过来人了，什么情话没听过呢。”
“你二十几岁的时候或许也会听到这样的话，只是那时的你会对说这话的人有任何迷恋吗？”
“你在说我对你一见钟情吗？”
“是我对你。”
于淼和肖恩都不再说话，出租车司机就静静地听着两个人的对话，笑而不语。
于淼打破尴尬，转移话题说：“看来你喜欢皮皮狗的味道，等我回去送你两瓶，以示感谢。”
肖恩笑着说：“谢谢。”
医院里，于淼拿着自己的片子仔细看着，不相信地问医生：“什么？骨裂？你没看错吧？”
医生手里扬着于淼的片子，说：“片子拍得清清楚楚的，骨裂，你找哪个医生给你看也是骨裂。”
“我只不过是走路的时候摔了一跤，就骨裂了吗？”
“随着年龄的增长，骨骼的老化，再加上天气寒冷，也不是不可能的。”
“看来我是真的老了啊。”
肖恩不放心地问：“那多久能好呢？”
“伤筋动骨一百天，好好照顾你女朋友吧。”
肖恩笑着答应着，一边说着“是是是”一边扶着于淼走了出来。
于淼恼着说：“虽然咱俩认识，但是我警告你，你可别占我便宜啊。”
肖恩很调皮地说：“我料定你现在也没什么反抗的能力，所以这便宜我占定了。”
“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大概如此……”
肖恩摇摇头，说：“不对，此时此刻，用一失足成千古恨，更适合你。”
“你还不走吗？不是要出差吗？”
“那你还有演出吗？我看一场再走。”
“脚都受伤了，还怎么演？”
“你不是弹钢琴的吗？”
“嗯。”
“那你用脚弹吗？”
于淼白了他一眼，说：“没了没了，已经没有演出了，你出差去吧，我要回家了。”
肖恩仍在不放心地碎碎念：“你一个人可以吗？乐团的人应该是跟你一起回去的吧？那你这一段时间就好好呆着不要出门了，也不要穿高跟鞋了，有什么需要的就找我妹，对了，你回家之后有人接你吗？我妹在医院里陪着应该出不来，如果没有接你的你要怎么回自己的家呢？实在不行我就带着你一起出差吧，也能照顾你……”
“啰嗦……”
于淼说完，便自己一瘸一拐地回了酒店的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