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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从袁媛媛的超市里出来,鑫垚陷入了纠结之中,想着,如果童星真的要走,倘若是作为一个普通朋友,自己到底应不应该去送他一送呢?可她又想着,徐正豪从自己的身边离开了那么多次,自己也从没动过想要去送一程的念头。想到最后,鑫垚还是觉得走掉的人终有一天会回到最初的地方,便开着车一路奔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鑫垚背着双手,笔直地在带着耳机的靳萌萌的身后站了很久。

靳萌萌摘下耳机,拿着水杯,站起转身的时候被身后的鑫垚吓了一跳,手里的杯子也险些掉在了地上。

她吃惊地问:“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啊?搬狗窝还顺利吗?”

“谁跟你说我去搬狗窝了?即便我是去搬狗窝,这都过去半天了,难道我还要过一夜再回来吗?”

“算了……被你逮到我也不想狡辩了。千错万错你原谅我这一次啊,我要给我偶像的新歌打榜。”

“什么意思?”

靳萌萌抬头看着鑫垚,想了一会儿说:“三岁一代沟,这话不假,但我还是决定以后再跟你解释。”

童玲:“唉……她现在这个样子,跟我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方辰:“何止于此,我那时候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也要买一张演唱会的门票去嘚瑟一场。”

卫辉:“哈哈哈哈,我也是我也是,然后还带一堆照片啊视频啊回来到处炫耀。”

靳萌萌:“鑫垚,你的偶像是谁?”

鑫垚:“我……没有偶像,也没有去过演唱会。”

靳萌萌:“哦……那你想去吗?”

鑫垚点点头,说:“其实是想的,只不过那时候没有钱。”

靳萌萌:“好在我是粉丝会的,抢票简单一些,现在帮你抢一张,去补上你落下的青春吧。”

鑫垚:“你们不去吗?”

靳萌萌:“我们都在别的城市看过了,都一样的,这次是本城市的,你到时候去就好了。”

鑫垚:“嗯……那谢谢你了……”

靳萌萌:“做为奖励,你是不是去做点好吃的呀?”

鑫垚:“好吧,婆婆不在,今天我来做饭。”

鑫垚前脚刚进到厨房,在外面的几个人就低声沸腾着。

他们集体跑到靳萌萌的面前,小声说啊:“给我们也订票啊……”“我们也去看啊……”

靳萌萌谨慎地盯着厨房的位置,小声说:“订订订……不要让鑫垚知道了啊……”

方辰:“走走走,我们回去坐,在网上偷偷地说吧……”

鑫垚做好饭,摆好饭桌,所有人都坐好之后,她却端着饭碗出去了。

童玲问:“你干嘛去?”

鑫垚:“你们吃,我去喂狗。”

靳萌萌:“我怎么突然觉得我们就好像是她喂的狗一样……”

卫辉:“你知足吧,难得鑫垚做一次饭,还不赶快吃。”

方辰:“就是就是,快吃快吃,等婆婆回来我们又要吃大锅饭了。”

鑫垚在外面吃得很快,破天荒地吃了个第一名。进来放碗的时候,大家全部用不敢相信的眼神看着她。

童玲又问:“你吃饱了吗?”

鑫垚:“没有,但是我着急出去买药,所以不吃了。”

方辰:“你生病了吗?”

鑫垚:“我刚在外面看见两只狗打喷嚏了,而且有一只的呼吸声听起来特别沉重,估计快要咳嗽了,我得赶紧去买点药给它俩吃了,提前预防。”

方辰:“哦……那你去吧……”

鑫垚:“你们有谁也不舒服吗?我帮你们带药。”

卫辉:“我们不吃兽药……”

鑫垚:“我去医院买,那里能报销……”

鑫垚刚说完,靳萌萌嘴里喝的汤便一口喷了出来,一脸不相信地问着身旁的人:“狗还会咳嗽吗?难道还要吃罗红霉素胶囊吗?”

医院里,鑫垚正专心致志地排队等着挂号,何灿烂在二楼的走廊上发现了人群中亭亭玉立的鑫垚。

何灿烂给鑫垚打电话说:“你上来啊……”

鑫垚抬头,看着何灿烂说:“你下来啊……”

“我帮你买药啊。”

“那我上去好了。”

何灿烂的办公室里,鑫垚坐到了她的沙发上。

何灿烂递给鑫垚一杯绿茶,自己坐在了鑫垚的对面,看着她说:“你坐在那里真的像个客人一样。”

鑫垚盯着手里的杯子:“不瞒你说,我确实不知道还有什么脸面像从前一样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与你们相处。”

“所以你这段时间一直躲着我们不跟我们见面吗?”

“见面未必是好,你们不也是有许许多多的事情不想让我知道吗?”

“我倒是觉得瞒你还是瞒对了,虽然你现在像个小怨妇一样地抱怨着,但总比让你觉得我在落井下石好多了吧。”

“你倒是一如既往死不要脸的坦然。”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就请你帮个忙吧。”

“我这个人记仇,不会给你当伴娘的。”

“我没打算找伴娘,婚礼也不想大张旗鼓地操办。徐谷他们家要求低调处理,免得节外生枝。可是,家里人是都在一起的。又可是……你也知道,他们徐家,还有个一直在外面不肯回来的儿子呢……”

“徐正豪吗?他也该结婚了吧……”

“还没有呢,我听徐谷的爸爸说起几次,说是田甜家里因为她的肚子着急得不行不行的,问徐正豪的时候,他却总说再等等,也不见他筹备婚礼,更不见他跟家里提起一句半句,也不知道是在别扭什么…徐爸爸的意思是我们都老大不小了,一起把婚礼办了,免得折腾了…”

“那我能帮你什么忙呢?”

“找徐正豪,让他回来结婚。我思前想后,觉得他多少能听你一些的。”

鑫垚起身欲走,说:“这事我不给你担保,你今天就当没见过我吧。我走了。”

和灿烂追在鑫垚身后问:“哎……那你挂什么科啊?我帮你联系医生啊……”

“不看医生,就买点普普通通的药,给狗吃。”

“那我婚礼那天,你要来吗?”

“对不住了,我那天会去体育广场看演唱会。”

何灿烂微笑着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鑫垚走了出来,取了药,自己拿着药坐在医院小花园的石凳上,拨弄着手里的手机发着呆。

她本来应该立刻回公司去的,可是何灿烂对她说的话,她做不到假装没听见。

鑫垚找出徐正豪的电话号码,拨了出去,电话立刻通了。

鑫垚心里一惊,问:“嗯?你怎么接得这么快?”

徐正豪在电话里声音沉沉地说:“我在你家门口,你在家吗?”

“我不在,但我可以现在回去找你。”

“你回来吧。姥姥做了排骨,你晚上留下来吃饭吧。”

鑫垚又试探着问:“呃……家里只有你和姥姥两个人吗?”

“嗯。”

鑫垚在小区楼前停了车,没有回自己的家,直接从姥姥家的阳台花园推门而入。

姥姥笑着说:“小垚啊,好久没见了。”

“姥姥,我家里还好吗?”

姥姥立刻变了脸色,夸张地说着:“你家里啊,那可不好了呀,那怎么会好呢?”

鑫垚吃惊地问:“嗯?”

徐正豪立刻对着鑫垚微微地摇摇头,笑笑说:“你家没事的。”

然后他又哄着姥姥说:“姥姥,你去休息吧。”

姥姥很听话地回床上躺着去了。

鑫垚坐在饭桌前,悄悄地问:“姥姥这是怎么了?”

“你不用特意这么小声说话,姥姥她记不得我们说过的话的。”

“她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

“应该有一段时间了,不过大家也是在前不久才发现她的不对劲的。”

“如果能将眼前的事情立刻忘掉,这种感觉其实也挺不错的。”

“姥姥的记忆是隔天的,明天她便不记得今天发生的事了。说来也奇怪,这排骨的做法她倒是一直没忘。”

“姥姥也没忘了你我啊……”

“我猜她是忘了的,你看那边,我们两个的合影就摆在那里,她一定是看过许许多多遍才会认出来的。”

“你是为了姥姥才回来的吗?”

“为了姥姥,也为了我自己。”

“徐谷快要结婚了,你要不要回家一趟?”

“你这个说客做得很是称职,如果我说我也要结婚了呢?”

“那就祝你白头到老早生贵子。”

“鑫垚,你知道吗?田甜是用了多少手段才有的现在的这个孩子?”

“怎么了?难道你们备孕很不顺利吗?”

“你的脑袋里或许从来不曾想过那些肮脏的事情,我在那边出差的时候,硬是被他们灌醉,然后又被塞到同一个房间里面,可我清醒之后根本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也不愿意相信我就这样着跟田甜结成了连理,我的那种无奈和郁闷,你能理解吗?”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且行且珍惜吧。”

“可我还是会止不住地想你。”

“暧昧之言听起来最伤人心,何况你是背人而语,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我明白,我不应该强求,可是我没有信心会把这心底的秘密情愫藏住一生……”

“我们两个,错过便是错过了。虽然你我之间还有许多没有说透的话,但说到底,你对我的感情绝对不是爱情,只是一种初恋的幻想罢了。如果你知道我最近发生了什么,你就不会继续纠结下去了。”

“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简而言之,言而总之,我这个人,曾经做过别人的小三,拿过别人的钱。”

鑫垚说完,扭头看着徐正豪。徐正豪被震惊的面无表情的样子,似乎在鑫垚的预料之中。

“怎么了?吓到了吧?以前从没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吧?”

“让我吃惊地是你居然是用这样云淡风轻的语气讲了出来,这语气轻得,就像久经了风尘,让人心疼。”

鑫垚拿起手里的酒杯,红着眼睛说:“往日情怀酿作酒,换我余生长醉不负忧。”

徐正豪亦是红着眼睛,接:“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两个人一饮而尽,除此之外,还能怎样。

徐正豪替鑫垚轻轻擦干带着红酒点滴的嘴角,似有万般无奈的样子,说着:“我们这样的告别,还不算寒心。”

鑫垚低头轻点:“嗯,是我们温暖的告别。”

接下来久久的沉默里,互相躲避的眼神中,谁也看不清彼此眼角的泪。

鑫垚接着说:“你的婚礼,我不去了。我要去看那场从没看过的演唱会了。”

“我会永远记着你送给我的祝福。吃饭吧,不要辜负了姥姥的手艺。”

鑫垚拿起排骨,放到嘴里咬了一口又不动声色地拿了出来,对徐正豪说:“你也吃吧。”

徐正豪不防,放到嘴里的排骨又立刻吐了出来,哭丧着脸说:“这个味道……”

鑫垚“嘿嘿”一笑,说:“你确定姥姥真的没有忘记做排骨的方法么……”

徐正豪摇着头说:“算了算了……不吃也罢……”

鑫垚端起那盆排骨,说:“你等一会儿吧……我重新加工一下我们最后的晚餐……”

演唱会的日子转眼即到。

鑫垚取到票的时候,徘徊着站在检票口的附近,她心里犹犹豫豫地决定不了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如果不去,这么难得的机会便浪费了,她不愿意;如果去,自己的身边却连一个相陪的知己都没有,这么多年过去,自己逃避了很多事情,自己做过很多不愿让别人知道的决定,自己也忍了许许多多的委屈,但是,这一次,自己去看演唱会,似乎需要有比以前更多的勇气。

童玲,方辰,卫辉和靳萌萌,四个人一会儿躲在人群的身后,一会儿躲在广告牌的背面,又一会儿躲在墙角的角落中,生怕被鑫垚发现。

童玲:“我们这是何苦呢,为什么就不能跟鑫垚一起进去呢?还躲躲藏藏的,回头被她发现了免不了又生疑。”

方辰:“鑫垚的脾气你还不清楚吗,如果我们在她跟前,她一定会把演唱会当做音乐会来听。”

靳萌萌:“对啊对啊,而且我们也闹不起来的……”

卫辉:“走走走,不用躲了,鑫垚已经进去了。”

鑫垚拿着那张票找到自己的座位,坐在了那里。

她放眼望去,大家都是成双成对或者三五成群,有说有笑,貌似只有她自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靳萌萌帮选的位置虽在黑暗的角落,可是舞台上的一切却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鑫垚十分喜欢,有人过来求着跟她换的时候她都没有答应。除此之外,偌大的广场再无人与鑫垚言语。

鑫垚坐在那里看着身旁的年轻人跟着歌声欢呼跳跃,跟着麦克的声音大声齐唱,阵阵声浪里,没有人问她过去的伤痕和对将来的打算,没有人问她的年龄职业,所有人都在笑着唱着,在一首接一首的歌声里成全着自己的情绪。

童玲一边跟着音乐的节奏一边蹦跳着说:“幸亏没跟鑫垚坐在一起,你们看她。”

方辰“哈哈哈”地笑着,说:“果然跟预想的没差啊……”

卫辉:“在演唱上嗨不起来那可就是白来了。”

靳萌萌:“不管她了,我们继续……”

最后一首《稻香》变成了全场的大合唱:

对这个世界如果你有太多的抱怨,

跌倒了,就不敢继续往前走。

为什么,人要这么的脆弱堕落。

请你打开电视看看,

多少人为生命在努力勇敢地走下去。

我们是不是该知足,

珍惜一切,

就算没有拥有。

…………

回家吧,

回到最初的美好。

欢呼跳跃的人群里始终还是没有鑫垚的身影,毕竟在过去的时间里,她已经安稳惯了,而且一个人经历的事情多了,心里总对宁静有一种淡淡而又执着的追求,属于自己的爱闹的年纪,终归是已经走过了。

鑫垚不想同他人拥挤,于是在演唱会还没有散场的时候便起身离开了。

不知不觉中,她走到了离舞台最远的位置,依依不舍地回过头,回首处,她听到歌声响亮,她看见人影簇簇,灯光攒动,她也仿佛看见灯光里站着两位被自己祝福的新娘。

鑫垚强忍的眼泪终于可以在这个场合,可以因为看得见的感动而肆无忌惮地释放,却不被嘲笑。

鑫垚带着一张挂满眼泪的脸庞消失在歌声最欢快的节奏里。

再见了,第一次的演唱会,

再见了,欢跃的青春,

再见了,胡闹的爱情,

再见了,最初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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